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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第1页）

然而，天不从人愿。他师父死后，他便成了皇宫里炙手可热的御医，他师父善毒，他也不差。宫里那些个妃子整日勾心斗角地争宠，少不了用毒，而他最擅长的便是以毒攻毒。于是，当他去向先帝请辞的时候，先帝说皇宫需要他，后宫需要他。

宫啸再能耐，也不过一介御医，圣命难违，于是只得继续在皇宫里如行尸走肉般地苟活着。

十七岁那年随先帝微服私访，后来先帝遇刺，他便为先帝治病。有一日，他们再次遇刺，先帝、侍卫、官员四散而开，刺客追着先帝而去，他想，这是上天赐给他的逃离皇宫的机会，他必须把握好。于是，他带好随身药物，趁乱逃跑了。

当时他们已经在京城附近的城郊了，他背离京城没命地跑，跑到半路却看到路边一个晕迷的孩子。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命里注定的相遇与他和童海生一生的羁绊，在他决定逃跑的那一刹那或许就已经定下了。命已定盘，这话不假了。

他走上前，看到那孩子身上衣不蔽体，浑身都是伤，新伤老伤的，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他冻得发抖，嘴里似乎还喃喃地说这些什么。

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救下了那个孩子。然而，救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都是孑然一身无处安家，如何再带个孩子？看着怀里濒死的孩子，总算是无法放下，医者父母心，或许也是他师父教的信条吧，每一个生命，如果能救，就不要放弃。

当时他身上也没什么银两，最贵重莫过于他口袋里装的那些毒药了，然而，这又不是在宫里，谁会要他那些没用的毒药呢？

十七岁的宫啸，抱着八岁的童海生，一步步地走回了京城。

回宫后，龙颜大怒，要将他打入天牢，择日斩首示众。他解释说，当时场景混乱，他一时间晕了方向，待越跑越荒凉，才发现自己跑反了，于是即刻回来了。先帝不听这许多，命他医治好自己身上的毒，如此将功赎过。

后来，他想自己或许也缺一个伴儿，便收童海生为徒，教他医术。

童海生是个好孩子，也有学医的天分，十分聪明，似乎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因为他教过的东西，从来不用说第二遍。实在是个让人省心得不能再省心的孩子。

之后，后来他才知道，这孩子并没有聪明到过目不忘，也不是什么神童，他只是用功，比任何人都用功。有一次，他起夜，发现童海生的房间亮着灯，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孩子在拿着书看。他以为只是一个偶然，于是他便常常起来观察，发现原来不是偶然，那孩子几乎每天都在看。

他并没有打扰，小孩子认真是件好事儿，自己背后的努力会换来更好的未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慢慢的，童海生从一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出落成一个小公子。他长得随他妈，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肤若凝脂，十分好看。

宫啸自从失了师傅，又没了挚交，童海生变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身居皇宫这高墙之内，实际上宫啸没什么追求，若硬要说有，大概便是努力活着。在收留了童海生之后，他的追求便渐渐地变成，带着童海生一起活着。

童海生是他唯一的徒弟，他的意义之于宫啸却不止是个徒弟那么简单，童海生更是他的好友亲人。尽管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谈，这么多年来的交流也不过限于医术之间的传递，或者某一天他心情好了给童海生的一句赞扬、一个微笑，那小子都能开心许久。

宫啸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好人，因为他也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宫啸的目的是在这勾心斗角的地方活着，然而，他并非是个聪明的人，其实没有太深沉的心机，更不可能能斗过那些朝中的人精大臣。他师父是给先帝的妃子诊病，后来那妃子变得痴傻，先帝一怒之下，便将他师父打入天牢，不久斩首示众。

宫啸开始也以为是他师父误诊，开错药，才使得那先帝的宠妃变得如此，后来才无意中知道，是有个早先便看师父不顺眼的大臣，在师父给那妃子煎的药里下了毒，才导致那妃子不治身亡的。

知道事实的时候，他有几天坐立不安，恐怕自己先前的某个差池导致自己死于非命。他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在这深宫中活下去，考虑了四五天，他总算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下毒。

他师父是用毒高手，也常用以毒攻毒的方式给人治病，所以他对用毒毫不陌生。半年后，他基本上给朝中一半的重臣下了毒。毒并不多严重，只是几乎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两天令人浑身疼痛难以忍耐。而这种病，太医院上下也唯有宫啸才能医治。渐渐地，宫啸成为了宫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他每个月都定期去给那些大人送些解药，与此同时，再下一些毒，如此反复。那些大臣也知道离了宫啸不行，如此被牵制着，也只能像宫啸低头。

所以，在这深宫之中，有人觉得宫啸冷漠之至，却算得是个好大夫；然而却也有人知道宫啸此人实际蛇蝎心肠，最毒不过如此。

宫啸人缘不算好，有人恨他入骨，却没人对心怀爱戴。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却偏偏出现了一个童海生，对他敬之、爱之，甚至不顾世俗伦理。

他也忘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童海生喜欢他的，他只知道有一日他路过童海生的房间，看到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宣纸，他进屋捡起来，却看到那上面写满了“宫啸”二字。

童海生的字还是少年的稚嫩，和他的人一样，青葱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