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餐桌前,啪地燈亮了,嚇得她差點腿軟。
「披個被單裝公主——你大晚上扮什麼相!」儀湘自從今晚有了不想當她媽的想法後一身輕鬆。
沙發處傳來幽怨的聲音:「約會開心嗎?」
哼,穿得這麼好看出去跟老男人約會,回來還罵她,真是有了後爹就有後媽。
「開心,怎麼不開心。」儀湘翩然拉開凳子,優雅地坐下,甩下一句狠話,「我想清楚了,我不打算當你媽了,你也別當我女兒。咱倆現在就是合租室友,我也不管你,你也別管我。」
合租室友?出去約個會,就要斷絕母女關係?!
孟真披著太空被,走出公主的氣勢,跟儀湘大眼對小眼後,尷尬地來了一句:「《民法典》它不允許。」
斷絕親子關係違背公序良俗,而《民法典》第153條規定,違背公序良俗的民事法律行為無效。
也就是說,在中國,你即便簽訂斷絕親子關係的協議也不具有法律效力。
孟真之前在課上聽教授分析過一個年輕的女演員,她那坐牢又吸毒的父親上電視台說要女兒一次性支付他五千萬,買斷父女關係。但如果女演員真的給了,也沒用,還是得履行贍養義務。
「你不是出差去了嗎?怎麼還喝酒了?」儀湘聞到她身上的酒味,皺著眉頭問。
「儀律師,你那個《民法典》看得還是不熟啊。」孟真氣短一截,連忙拿太空被裹住自己全身,只露出一雙眼睛。
不對啊,孟真伸出狗鼻子嗅了嗅,空氣中怎麼有紅酒的味道,她喝的明明是啤酒。
「你還喝酒了呢,你還說我?!」
「我去見客戶,陪人家喝點。」兩人同時抓住彼此的小辮子。
「哼,誰知道你是去見客戶,還是跟桑海印出去約會?」孟真等了她一個小時了!
「什麼桑海印?孟真你現在講話陰陽怪氣的哦。」儀湘解釋道,「我晚上約了那個離婚糾紛案的當事人,我告訴你,中年男女打拼下的家業可是有得分呢,尤其是在北上廣深,按照標的,律師費可能就有六七位數。」
「我是去開拓案源,她身邊要是還有這種朋友,那我有得賺了。」中年女人的滿腦子都是怎麼賺錢,學了多年的法律是她的生存工具,「當然了,我也不是詛咒人家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給誰辦不是辦。」
孟真感覺她媽仿佛拿了一個大錘子,把她一下一下砸進了地里,媽媽大晚上地還陪客戶喝酒,想多辦案子賺點錢,而她在懷疑媽媽出軌。
「怎麼?以為我跟李所出去約會了?」儀湘瞅她不說話的樣子,學著女兒哼的樣子,「哼!」
「我告訴你,人家李所昨天是為了你才多買了一份點心送過來的。」儀湘感覺紅酒勁兒上來了,她的臉在發燙。
「為了我?」我怎麼不信呢。
「我昨天在車上跟人家說我是買給我女兒吃的。你不是自己吃了一個後,把剩下的給辦公室的人全分了嗎,人家在辦公室看到了,以為我女兒沒得吃了。昨晚還跟我說呢,孟真這小孩沒壞心眼。」儀湘把後半句情商低刪去了。
完了,孟真現在感覺自己臊得慌,錯怪他了,怎麼辦?還錯怪老媽了,死了死了。
哼,還跟我哼。儀湘太了解自家女兒了,她手足無措那樣,明顯就是知錯了,但不知道怎麼開口道歉。
「噢。」孟真像小烏龜似的把腦袋縮進殼裡,沒臉見人了,「那李所人還挺好的。」
儀湘完完全全占據道德高位,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縮頭烏龜,「我說不管你了,就不管你了。你跟那個衣架子愛怎麼著怎麼著,你也說人生是你自己的,我養你到畢業,咱們母女一拍兩散。」
就這麼放手了?
「您怎麼這麼愛走極端啊。」在戀愛方面讓您放個水而已,您直接把我丟大海里放生了,「我不是跟您說了嘛,民法典它不允許。」
「我沒盡到養育義務嗎?我盡到了呀,現在該你贍養我了。」儀湘不幹了,從今以後她的愛只進不出,「你馬上都二十四了,方朵都工作兩年了,你這工作還是我給你找的呢。」
「咱就說這法院的工作泡湯了,你也不能其他一個offer都沒有吧。」儀湘說出口又覺得這話太傷人了,完完全全戳破了女兒的龜殼。
她一直沒敢說這話,怕傷女兒的自尊心,但事實就是這麼回事兒。
「是,我就是菜。」孟真縮在被子裡,坐在冰涼的地上,她不用每一個人都來提醒她。
她從來沒想過要做什麼樣的律師,從來沒想過要進什麼樣的律所,要做什麼樣的業務,從來沒思考過自己的職業規劃。
「哭啦?」完了,把閨女說得太狠了。儀湘心裡突然不是滋味。
「沒有。」孟真無聲地落下眼淚,但不想承認。
「您知道我今天出差見到什麼了嗎?」孟真總不理解什麼是長大,但她今天好像朦朦朧朧有一點成長了。
她增長了一些見識,而這次的見識並不是去了更繁華的都市,看到了紙醉金迷的生活,而是在x市體會到了這些中小城市的發展困境,重工業、環境污染、稅收、城市建設和居民就業之間解不開的矛盾。
裹挾在城市發展困境中的這些中國企業又該如何低碳轉型?
這些曾經她從未思考過的問題,忽然出現在了她的腦子裡,她不知道該如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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