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亨利,”她听起来有点
儿不耐烦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直白的问题让亨利有点儿措手不及。丹妮从来没有这样问过他问题,至少从他拿出她的工作证截图之后。亨利叹了口气。
“克莱·韦里斯每年能赚几十亿,因为他会用一切他认为合适的办法去铲除目标,”亨利说,“就是让双子杀手暗地里去绑架、折磨目标。如果你想让十二个沙特王子神秘消失,或是希望有人帮你训练一支暗杀小队,找他准没错。”
从丹妮的表情能看出来,她知道这不是故事的全部,而且在她了解真相之前,她绝对不会满足的。
“我在陆军狙击兵学校上学的第六周,”亨利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克莱·韦里斯把我抓上一艘船,带我到离岸5公里的海上。他在我的脚踝上绑了重物,然后把我丢下海,让我下去踩水,直到我坚持不住为止。”
丹妮惊呆了。“难道他不知道你怕……”
“他当然知道。”亨利忍不住笑了,“所以他才这么做。”
丹妮虽然在局里工作很出色,但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那,你怎么办呢?”丹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严肃。
“我就努力踩水呗,”亨利说,“然后就溺水,死了。”
拜伦那明亮、美丽的客厅慢慢变暗、消失了。亨利仿佛回到了海洋中,身体下沉,沉到了无边寒冷、黑暗的死亡尽头。他感受不到手指和脚趾的存在,
四肢太沉重了,完全无法摆动,浑身绵软无力,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个时候,他只剩下头部还有一点儿知觉。他能感觉到海水拍在脸上一阵一阵涌来的冰凉触感。直到现在,他都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受,还能真实地感受到那种绝望,就像他还能记得父亲夸张的笑容,记得从父亲的墨镜里看到的那个害怕的小男孩一样。在海洋中溺死也许是父亲施加在他身上的最后一个诅咒,这个死亡诅咒终于在此刻生效了。深爱他的母亲再也救不了他了。亨利的生命随着鼻腔里呼出的最后一串气泡湮灭在彻骨的冰冷与黑暗中。
一晃神,他又清醒了过来,回到了傍晚时分的拜伦的客厅里。丹妮已经紧张地坐到了沙发的边缘,急切地等待着后面的故事,她的眼睛依然圆溜溜的,却带着悲痛的情绪。在她的部门里,同事之间从来不会像这样倾诉过去的事,至少她没听别人倾诉过。而拜伦,他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了——他自己也有过同样糟糕的经历——此刻也显得有点儿紧张。
“他把我钓上去了,”亨利说话的速度变快了,“用除颤器把我电醒了,然后告诉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丹妮觉得恐怖至极,甚至有点儿生理性反胃。没错,她还有太多、太多东西要学。
拜伦走过来,手里拿着“豪帅银快活”的酒瓶,还有三个酒杯。他把酒杯
分给他们,然后把杯子满上。
“敬下一场战争,”拜伦说着,举起了酒杯,“‘没有战争’。”
“没有战争。”亨利也说道。
“没有战争。”丹妮也表示同意。
拜伦对她露出了笑脸。亨利本来以为她会被这酒给呛到,没想到她居然没事。他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子是喝惯了“加啤威士忌”这种烈酒的。
“等我走了,”亨利对她说,“你留在这里。我离你越远越好。”
“不好意思,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丹妮很坚定,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是,是,我知道,”亨利生气了,“你把码头那个家伙打趴下了,你很厉害。但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还没有准备好。”
丹妮的脸色更难看了。“喂,老头儿!”她现在可不只是一本正经了,“你也想被我敲掉几颗牙吗?”
拜伦大笑起来,好像丹妮戳到他的笑点似的。“我喜欢这姑娘。”他对亨利说。
“哼,我也喜欢。”亨利坦白道,“烦死人了。”亨利往后躺在沙发靠背上,突然觉得疲惫无力,好像给丹妮说这个故事耗光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似的。他用手掌抹了一把脸,“我想睡一会儿,兄弟。”
“没问题,”拜伦高兴地说,“你们要一间房还是……”
“两间!”丹妮抢了他的话,而且很用力地说着,好像一定要强调这一点似的。她的脸又红了,实在是太尴尬了。“两间。”她小声地重
复了一遍。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把他丢到车库去。”拜伦建议道。
“只要是分开的房间就行,”亨利说,“我现在很累了,有没有床都无所谓。”
“有一间空房,用不用随便你。跟我来。”拜伦笑着说,“还能爬楼梯吗,老头儿?”
“您可真幽默。”亨利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希望能爬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