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些道理这些峒主还是明白的。尤其当下他们峒丁又都掌握在陈军手中,再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极度恐惧之后,除了生死之外,脑中再无其他想法。一听说陈逸可以饶他们一命后,当下把额头都给磕青了,表示愿意听从陈逸安排。
降服了诸位峒主以后,下面的工作也就好做了许多。当下打开城门,把昨夜俘虏的僚兵和城内俘虏的僚兵集在一起,让这些峒主和他们的部众见了面,安抚人心。至于那些狂放不羁,不愿臣服的将兵,当即拉了出来,当着众僚人的面砍下脑袋,再无敢于反对之人。随后令各部各选1—5人,由林荣、孙武等人率领部分人马相随,前往各部山寨,将各洞妇孺老幼迁下山来。
至于派出的人马,多是本地乡兵和原林家部曲,至于借来的朝廷官兵和老头子划拨的百名部曲,由于均非本地土着,所以陈逸并未派出一人。此时闽南地区尚未大规模开,尤其山僚们所居的多是密林深山,境况更加恶化。毒虫瘴疠众多,动辄就要人命。
来到龙溪已近一月,虽然龙溪和林家坞一带已经开多年;虽然陈逸在军中严格推行不得食用生水,饭前便后洗手,谨防蚊虫叮咬,设立茅厕等规定。可还是出现数例隔日热、上吐下泻的病例,逼得陈逸不得不把他们以及密切接触之人隔离起来,交由随军医师医治,以免疟疾在军中流行。
虽然有很多官兵也想参与此次掏蛮僚各部老窝油水丰厚的行动,可是在金钱与生死的选择下,他们还是选择了后者,留在林家坞这个相对安全的场所。
龙溪城内,虽然僚人大军已去,可是城内仍是人心惶惶,惊恐不安。随着追随僚人大军探听消息的兵士传回官军林家坞城下大破僚兵,俘虏两千,残余僚兵躲入林家坞后,人心才稍稍安定一些。即使这样,城门也仅仅打开西、南两门,一有警讯立即关闭。
龙溪城龙源邸舍,兰娘正陪同梅娘在隔壁的花圃内闲逛。虽然龙溪县衙早已经打理干净,可是一进入县衙,尤其是后院那间正厅,兰娘就想起林伯连死前的惨像,说什么也不肯入住县衙,所以只能仍旧暂居于龙源邸舍,反正她们的郎君有的是钱。
花埔的林荫小道上,松柏常青,玉兰苍翠;左侧树荫下栽有茶花、月季、茉莉、杜鹃等各种草木花卉,此时正值茉莉、月季花开,茉莉洁白,月季嫣红,高雅富贵,馥郁芬芳。右侧则栽种的是龙溪最为知名的兰花和水仙,兰花碧绿,水仙挺拔,满眼青翠。梅娘最喜兰花,兰花质朴文静、淡雅高洁,与“梅、竹、菊”并列,合称“四君子”,为时人所喜爱。
梅娘蹲在一株兰花旁,扶正被昨夜风雨吹歪的花株,细心的拿着花铲周围培土。兰娘则蹙着峨眉看着梅娘的一举一动,突然问道:“姊姊,郎君虽在林家坞城下设计大败僚兵,可逃入林家坞的僚兵依旧不少。林家坞一下增添数千僚兵,兵力远官军,郎君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不知郎君能否应付?”
听了兰娘的问话,梅娘放下花铲,习惯地螓东望,眼神中挂满了担忧。不过到底比着兰娘大上几岁,眼中忧色很快掩去,随即换上一副笑容,答道:“你个傻丫头,郎君百计千谋,岂能不防。说不定啊!明天就会有大捷的消息回传来。”
话音刚落,忽听临街之中人声喧闹,议论纷纷。正疑惑间,就听马蹄阵阵,一个声音隐约传来:“大捷……大……林家坞……全歼……”
兰娘一听林家坞三字,提裙就跑,想到街中听个清楚。
“你个傻丫头,别把姊姊一人留在这里呀!”梅娘大急,站起身,跳着脚对着兰娘的背影喊道。兰娘这才想起姊姊,连忙跑了回来,扶着梅娘就向外跑。
来到街上,已是人山人海。听着前方街道上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一个个疑惑地望向对方,想从对方口中得到确切消息。见到梅娘、兰娘,百姓们纷纷拱手见礼。梅娘、兰娘也连忙回礼相应。
很快街巷的远处两骑飞来,红衣红甲,犹如两朵飘飞的红云。二人边跑边喊,只是人群嘈杂,什么也听不清,只闻前方的百姓听到后纷纷欢呼起来。见如此情景,姊妹二人心中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姊姊,我们回去吧!看来应该还是前日林家坞大捷的事情。只是我记得兰水乡侯前日已经通告全城百姓,为何今日又来这一出?”看着眼前的情形,兰娘不解问道。
梅娘蹙眉看着前方渐进的红骑,寻思一阵答道:“应该不是,看前方百姓的兴奋劲,绝对不是前日的事情。我们再等等,看看是不是又有大捷传来?”
待两朵红云驰近,姊妹两个这才看清楚。从林家坞跑到龙溪,由于二人并未保存马力,两匹战马都是些大汗淋漓,两位马容也是满面灰尘。不过仔细看来,还能瞧出面容,梅娘看去,两位马容都有些面熟,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见前面的那名骑士背负露布,边跑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大捷……大捷……我军攻下林家坞,全歼万名僚兵。”
“攻破林家坞?全歼僚兵?不会吧?”姊妹二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相互问道。
正在此时,两名马容已经弛到近前。兰娘向前面的马容大声喊道:“这位将军,你说的可是真的?”
两名马容都是老头子转给陈逸的部曲,曾随同陈逸来龙溪求医时见过梅娘。当下一勒马缰,前面的马容将露布交给后面的骑士,说道:“你将露布送县衙,交与兰水乡侯。”
说罢,一个利落翻身,已是跃到马下。拱手向梅娘说道:“小的林丹,见过细君、女郎。”
这时,一旁的百姓也都呼啦啦围了上来,将姊妹二人围在中间。听林丹如此称呼,梅娘的俏容上顿时挂满红霞,顾不得纠正,急声问道:“林将军,郎君他真的胜了吗?郎君……他怎么样?”
“是的!细君。其实在僚兵未来之前,我军就已经攻破林家坞。破城以后,郎君又计诱僚兵增援林家坞。僚兵来援以后,又设计引僚兵入城,兵不血刃全歼僚兵。郎君一切安好,细君勿念。郎君目前正在林家坞忙于山僚各峒下山事宜,一待事情完毕,即会回来和细君、女郎相见。”
“迁移僚人各峒下山?”梅娘不禁吃惊地捂住嘴巴,此举也太仓促了吧?华人在龙溪本来不占优势。如今龙溪尚未安稳,人心惶惶之际,又将数万僚人迁徙下山,也不知对于龙溪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下山后的僚人们听话还好说,可若是一旦作乱,岂非更是势大难治。如今山僚各部好不容易一网打尽,若是再行纵虎归山,日后龙溪岂不是再难安稳?可若是将这些蛮僚全都杀了,龙溪短期内虽然消除了心腹大患,只是那些山中的蛮僚各部,包括已经归化的熟蛮说不得都会心存怨恨,日后龙溪也将再无宁日。
放又放不了,杀又杀不得,该如何是好?刚刚心情大好的梅娘,不禁又为郎君担忧起来。
“呜呜……真是太好……了!郎君总算……成功了。”兰娘却是不知姊姊的担忧,听了林丹介绍,喜极而泣,抱着姊姊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