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畸形的小丑啊…
在这年代的马戏团,总是充斥着各种畸形儿演员,他们忍受冷眼歧视、没日没夜地训练,遭受折磨和鞭打,只为了站到舞台上,充当观众们的笑料,吸引观众们的目光。
而在死后,他们化作了腐败源、化作了厉鬼。
海德薇全身都僵住了,好似被冰冻一样,一动也不动。
她从来没觉得,时间竟然会这么漫长。
海德薇感觉喉咙仿佛被恐惧掐住,手脚都被绝望桎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倒吊的惨白脸庞越笑越瘆人。
一只手,缓缓地越过了海德薇的肩头。
就在海德薇惊疑又是哪位厉鬼时。
“你们…看上去很痛苦。”
话音落下,倒吊小丑的脸庞上的笑容凝固了。
艾赫慢慢走到了海德薇的身前,又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放在了那两张冰凉的脸庞上。
半响后,条件反射地,男小丑脸发出了更加惨烈的哭号,女小丑脸则笑得扯断了脸颊。
海德薇的手脚抖个不停,脸色苍白着,不断地打颤。
然而,那个人却没有被吓倒,
“你们的灵魂很善良。”
他只是这样说道。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被伤得这么深?”
那人这样发问着。
声音里,饱含着深深的悲哀和怜悯。
畸形小丑的目光先是停了一停,紧接着四双外凸的眼睛里,瞳孔刹时放大,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眼前这个人他没被吓到,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而是目光温和地,询问他们为什么这样痛苦。
这、这是为什么?
艾赫轻轻地抚摸着他们的脸庞。
两颗惨白的头颅在怔愣中终于回过神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变得愤怒、狂躁、不可理解,开始发出可怖的声音,那像是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企图驱赶走眼前的人。
();() 可不论怎么样,
艾赫都一步没有退后。
“我知道…”
他只是这样说道:
“你们是好人,却没有人为你们祈祷。”
话音落在这布满灰烬的大地上,似乎撬动了某把心灵的锁。
渐渐地,在那愤怒的嚎叫声里,掺杂起悲恸的哭声,两个头颅竟然都开始连串地掉落起眼泪,他们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叫着,像是撕心裂肺地倾诉着什么,泪水滴滴哒哒地落在了满是灰烬的土地里,从冰凉的泪水里,那人仿佛理解了他们悲惨的过去。
充斥着污染和废气的城市里,总是会诞生各种各样的畸形儿。
他们有的出生不久就被遗弃,有的直接被亲生父母溺死,有的则是因病而亡,只有少数的幸运儿们能活过童年,而即使如此,他们也在社会上饱受冷眼和歧视、唾骂和嘲笑,其中一些人会被马戏团的老板相中,成为表演的道具,以满足人们对猎奇的渴望。
人既有力量,又有懦弱,既是善良,又是残忍,既纯洁无暇,又藏污纳垢,而这对畸形小丑遭遇到的,从来都是后者。
他们从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挺了过来,就被父母以三百便士卖给了马戏团,在那里,没有人尊重他们,他们地位低下,甚至连饲养训练的狮子以及猎狗都比他们高贵,他们只被当作表演的工具,而即便努力谋生、刻苦训练,也得不到一句赞美和夸奖。
这些可怜的畸形儿们,从来都被人们当作猎奇的对象。
这么多年来,甚至没有人会为了他们祈祷,为了这最需要祈祷的人祈祷!
而一场意外的火灾,吞没了马戏团的一切。
残忍的团长救火摔死,势利的团长夫人承受不住打击而自杀,十几人都死在了这里,整个马戏团作鸟兽散,畸形小丑虽然死了,可讽刺的是,化身为厉鬼的他们,多年来的疲倦和痛苦直到这时,才迎来暂时的安歇。
于是,一年多以来,他们一直靠着吓人,来维持生活的安稳。
这个无光的、被笼罩在黑暗里的世界,比这一对畸形儿还要畸形。
艾赫面对着他们的脸庞,他的手,温柔地拭去了他们的泪水,像是一尊会动的神像一样,容纳着人们的哭诉。
“你们的痛苦,我明白。”
而后,从他的嘴里,吐出了一句平淡却又力量的话语,
“正因为你们离开了光明,所以我来到了黑暗里。”
他的嗓音里,饱含着深深的悲哀,像是一条深深的河水,浸润着深渊般深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