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宿舍在四楼,一屋六个人,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同学在里面坐着聊天。
见有新人过来,谈话戛然而止,两人齐齐望向他们。
“你们好,”江冉主动打破僵局,冲两人微笑点头,顺带拉了拉身后梁季澄的袖子,“我们是6号床的,这是403宿舍没错吧。”
“没错,”其中一个回答,“我们也是刚到,估计晚上人就齐了。”
梁季澄懒的和生人交际,尤其是刚到一个新环境,若非必要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和人搭腔的,于是在被动的交换完姓名专业这些必要信息后,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沉默地看着江冉一边为他收拾东西,一边和室友打得热火朝天,热情的就差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人家了。
“对啊,我们老家就在附近,也算老乡了…阿澄,帮忙把枕头给我。”
梁季澄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灰色的枕头,递给上铺的江冉。
这样亲密的互动落在旁人眼里,很难不对他们的关系产生猜测,两个室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犹豫一下问,“那你们是…兄弟吗?”
“嗯,”这会儿是梁季澄先回答,“他是我…哥。”
这是他们在家就说好的,梁季澄再不情愿,也做不到开学第一天就宣布出柜,江冉跟着说道,“对,就是我们长得不太像,一般人看不出来。”
“有个兄弟挺好的,”室友笑了笑,“我们这代都是独生子女,我一直想有个哥哥。”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独生和非独生上,梁季澄听着,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说不上为什么,就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好了没有,”他扒着床板问江冉,“我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还差一点,我帮你把…”
“不用,回来我自己弄,快走吧,我饿死了。”
江冉只好从上铺下来,临走还不忘给自己打广告,“我的店就在附近,离南门不远,有空欢迎光临,我给你们打折。”
话没说完,他就被梁季澄拖走了。
说实话,梁季澄倒不是嫌江冉开店丢人,纯粹是觉得领着室友去未公开的男朋友店里实在太过奇怪,再说就江冉那个性格,别人就是求免费他也不好意思拒绝,长此以往,生意还做不做了。
江冉猜不透他的小九九,还在高兴的对着路中景色一路狂拍——为了梁季澄这次开学,他特地买了台二手相机,说要多照几张留念。省理工大的风景在全国都是出名的,此时虽然入了秋,但绿意还未褪去,各种植物仿佛要赶着夏天的尾巴,拼尽全力释放出将全部的色彩。
“你们学校真漂亮,”江冉像第一次进大观园,转着圈的感叹,“真的阿澄,要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来这儿。”
“保安又不拦着,”梁季澄说,“要进不是随便进。”
这可不一样,江冉想,没有梁季澄,他顶多算是游客,连个参观的名头都没有,现在他多了个学生家属的身份,这个耀眼的光环让他走路都变得飘飘然起来。
“咱们去食堂吃饭吧,”江冉提议,“看看你们伙食怎么样。”
梁季澄却摇摇头,兴致不高的样子,“我不想在这,还是去你店里。”
出学校之前,梁季澄先去新办了一个手机卡,原来的套餐用了三年,现在城市变了,套餐也得跟着换。
正值开学季,各大运营商均在校园内设立了摊点,周杰伦动感地带的广告遍地都是,还有不少为了招揽客户,穿着人偶服在发宣传单的。
“同学可以来看看,咱们现在开学大酬宾,优惠力度特别大,”刚进门,就有人贴着上来介绍,拿着宣传单一人一张塞到俩人怀里,“月租0元,来电显示一天一毛钱,本地接听所有电话全部免费。”
梁季澄不喜欢别人离得太近,总感觉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远离不断逼近的业务员。
“主叫怎么算呢?”江冉问。
“主叫一分钟两毛钱,拨打长途每分钟3毛加基本通话费,漫游6毛钱。”
业务员一口气说完,江冉转头看向梁季澄,“阿澄,你觉得呢?”
刚才他叽里呱啦介绍那一大堆梁季澄压根没听清,胡乱点了点头,“随便,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的梁季澄迅速办完套餐,在业务员热情的送别中,和江冉出了门。
察觉到男朋友心情不太高涨,江冉起初以为他生病了,一只手摸着梁季澄的额头,一只量自己的,“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是生病,梁季澄脑门比他还凉。
“怎么了?”江冉问他。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回店里吧,你给我煮点面吃。”
梁季澄说不清此刻让他感到不安的这股异样情绪来自何处,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惶恐。
对,就是惶恐。
远离了熟悉的城市,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这地方离自己家就两百公里,不过依然是陌生的,而在这里他唯一能抓住能依靠的,只有江冉,和那家小小的水果店。
梁季澄窝在江冉的小床上,狠狠抹了把脸,这是个很小的房间,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充满了安全感,屋子里满满的是他熟悉的气息。
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矫情过了头,不过是离家上个大学就能生出这么多感慨,人家远赴几千公里之外求学,也没见有这么多事。
不过想归想,身体还是诚实的来到厨房,江冉正在炒面条的卤子,从锅里挑出一点尝尝咸淡,梁季澄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