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碧嘱咐伙计将那对耳环包起来后,便领着姝娘几人往楼上去,边走还边与姝娘解释。
这一楼虽也设了柜台,摆了些不俗的珠玉饰,但都称不得上品,将将打那些喜充场面的官家妇人和姑娘,而真正好的往往不会摆出来。
待遇到了合适的买家,再引上楼。
几人上到了二层,在其中一屋落座。屋内幽静,四面置了几个博古架,上置青瓷古玩,中间一副桌案兼几张梳背椅,案上的紫金釉香炉檀香袅袅,气味幽淡且不张扬,沁人心脾。
肖云碧冲身旁的婢子一示意,那婢子便往内间去了。
只听里头几道细微的落锁声响过,婢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三层紫檀嵌螺钿梅花纹妆匣出来,搁在案上。
肖云碧随手拔下髻间的一支小钗,往那锁眼一捅一转,“吱呀”一声,妆匣便开了。
她将三层抽屉都展开来,那些在灯下熠熠生辉的珠玉饰顿时在姝娘眼前排开,差点没闪花了她的眼。
春桃也忍不住“哇”了一声,惊诧完忙红着脸捂住自己的嘴。
“这都是上品。”肖云碧将妆匣往她前头推了推,“这几副头面都是将军先前就命云碧备好的,夫人看看可有中意的”
姝娘迟疑着转头看向沈重樾,只听他道“这铺子是我托肖掌柜代管的,其实我才这家铺子的东家,你只管选便是,这些东西日后都用得上。”
他不能一直将姝娘关在府中,她是将军夫人,若要适应如今的身份,往后的应酬和宴席定不会少,总需要些体面的饰。
他虽不说,可姝娘大抵也明白他的意思,便也不再扭捏,指了指其中一套碧珠头面。
“这个煞是好看。”
“夫人倒是好眼光。”肖云碧夸赞道,“这套头面里的碧珠是塞外的一个商人卖予我的,像这般澄澈没有杂质,成色极好的碧珠实属罕见。”
肖云碧抬手一示意,那婢子将妆匣拿了下去,很快又捧了一个比先头那个小一些的妆匣来。
“一套头面都装在里头了,还有夫人先前看上的那副耳环,夫人走时直接带走便是。”
“多谢肖掌柜。”姝娘微微颔。
不得不说,看着肖云碧这一番大气利落的举止,姝娘着实是敬佩又羡慕。她性子软,做许多决定常是犹豫不决,若她也能像肖云碧这般便好了。
“夫人不必谢。”肖云碧道,“其实将军底下有好些铺子,都是我帮着打理的,若夫人有空,可常来云碧阁,我也能带着夫人去各家铺子里瞧瞧。”
姝娘望了沈重樾一眼,见他点头,勾唇笑道“那再好不过。”
又坐着喝了一会儿茶,沈重樾才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珍馐阁用午饭,这便告辞。”
肖云碧福了福身,将他们送出了门。
恰逢王卓从府衙回来,他在沈重樾身边耳语了两句,沈重樾心下了然,微微颔。
珍馐阁和云碧阁离得并不远,在马车上坐了没一会儿,便到了珍馐阁门前。
伙计出门来迎,王卓下马问道“可还有厢房”
“客官们来得不巧。”伙计道,“正是饭点,最后一间厢房就在刚才被订出去了,客官若不嫌弃,二楼还剩下几个位置。”
王卓走到马车旁,正想禀报,却听马车内姝娘的声音响起。
“二楼便二楼吧,左右不过是来吃个饭罢了。”
她方才说完,沈重樾掀帘跳下车,又将姝娘小心翼翼扶了下来。
那伙计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忽得认出了眼前人,惶恐地迎上去,“将军,小的该死,一时没认出将军来。”
“你方才说二楼还有空桌”沈重樾道,“领我们去吧。”
“这”伙计犹豫起来,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时,听见动静的珍馐阁付掌柜也迎了出来,一脸谄媚地笑道“将军来了,您厢房请。”
沈重樾剑眉微蹙,“方才不是说最后一间厢房已经订出去了嘛,缘何还有厢房。”
付掌柜一双眼睛提溜了一下,答“哦那厢只是派人来告了一声,也不知何时过来,自然是将军优先。”
那订了厢房的只是个翰林院五品的侍读学士,哪里有这定国将军地位高,无论如何,他自然是先紧着眼前这位大将军才是。
姝娘看在眼里,打心底不喜这位掌柜的作派,他拉了拉沈重樾的衣袖道“毕竟是人家先订好的,不能占了去,还是坐在大堂吧,还敞亮些。”
“好。”沈重樾也正有此打算。
自姝娘开口,付掌柜便偷着看了姝娘好几眼,但到底不好开口问,只恭恭敬敬领着他们进去了。
甫一踏入,正在一楼大堂用膳的客人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原还有些嘈杂吵嚷的酒楼霎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中许多人都是认得沈重樾的,可惊的不是看到他,而是看到他身后的那个女子。
沈重樾金屋藏娇的事儿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只差没被编成故事拿到茶楼里说了。
可传得再热闹,却少有人见过她带回来的这个女子,难免惹得不少人心生好奇,如今这传闻中的人物露了真面目,他们哪能放过一探究竟的机会。
从四下投来的目光像潮水一般向姝娘涌来,她垂下眉眼,下意识退了步子,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倏然挡在他前头。
“将军,您想坐在哪个位置,东面和西面都还有余位。”付掌柜问道。
沈重樾刻意将声音提了提,“找个角落吧,我夫人喜欢安静点的地方。”
和堂中众人的反应一样,付掌柜闻言怔了怔,惊得双眸微张,深深看了姝娘一眼,许久才回过神应了声“是”。
他将几人领到二楼东面靠窗的一个角落,过程中,一楼众人的视线都随着这厢游走,直到人看不见了,底下才轰然响起比方才更吵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