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扶着方向盘“嗯”了一声。
“他们公司不是在市中心吗?咱们现在去的方向……好像不对吶?”罗岁言问。
“谁规定的要去公司才能谈事情?”楚尧淡淡笑了下,“怎么?要按流程来?”
罗岁言不好意思地耸耸肩,乖乖坐好,不再多嘴。
今天是个大晴天,车子停下后,罗岁言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轻声念着面前淡蓝色卡通门头上面的字----“麓港市夏日儿童福利院”。
到这里来找蒋寒?罗岁言实在不解,回头正要发问,看到楚尧从后备箱里拎出几个大袋子,急忙小跑着上前接过。
门卫大叔看起来跟楚尧很熟,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给他们开了门。
顺着石子小路走进去,淡淡的桂花香弥漫整个院子,接着,罗岁言看到了正站在树下拆卸防寒棉的蒋寒,还有坐在沙池里和小朋友们玩游戏的夏初。
楚尧将带来的新年礼物交给了院长,小朋友们欢天喜地地离开沙池,跟着阿姨去洗手拆礼物。
四个大人顺势坐在了沙池边。
罗岁言做梦也想不到,如此严肃的商务合作洽谈竟然是在这个地方进行的。
蒋寒双手朝后撑在沙池外面的边沿上,等着夏初看完资料,问了句:“怎么样?”
“可以,”夏初点点头,面向罗岁言道,“我回头把吸收合并协议书发给你,你们那边要准备资产负债表、财产清单,还有合并公告。”
罗岁言没反应过来,看了楚尧一眼,确认他们是认真的,而不是在联合起来逗自己玩,结结巴巴地说:“这么简单……不用再考虑一下,或者……开会讨论讨论吗?”
夏初笑了起来,眼神在楚尧和罗岁言身上打了个转,“大年三十那天,楚尧半夜打来电话说了你们公司的具体情况,我们已经调查并考虑了两天,觉得可以合作。”
“祝贺你,以后就是新公司的小股东了,”夏初冲罗岁言眨了眨眼,“还打算继续做楚尧的助理吗?”
罗岁言还沉浸在惊喜和诧异中,呆呆地看了楚尧一眼,用近乎虔诚的语气说:“当然,我会一直做楚老师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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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
正事说完,夏初带着罗岁言去参观福利院,楚尧挽起袖子,帮蒋寒继续拆卸剩余树上的保温棉。
两人都不是经常干这种活的人,做起来显然不如在办公室里那般自如,拆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摘下最后一片薄膜,蒋寒直起腰拍了拍手,靠在树干上看着楚尧,意有所指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
“我不是一个热心的人吗?”楚尧一脸无辜地反问道。
“不是,你连冷血都算不上。”蒋寒毫不客气地说。
楚尧脱下外套,抖落上面的灰尘,“这话太伤人了,我就不配真心做一次好事吗?”
“你做的好事确实不少,但都是有目的的,”蒋寒仰起头,看着站在二楼窗口的两个身影,“说说吧,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
靠在露台的围栏上,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黑色轿车,夏初与蒋寒就楚尧究竟有没有动心这件事进行了激烈讨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夏初认为,楚尧肯费这么大力气帮罗岁言,必定是有一些真心在里面的,而蒋寒向来固执,坚持说楚尧绝无可能动心。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他太了解楚尧了。
他们俩是高中时候认识的,彼时两人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虽然交集不多,但相互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对于楚尧的印象,几乎所有同学和老师都是一致的:他是一个温暖和煦,善良有礼的阳光少年。
蒋寒起初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后来发生的两件事情改变了他的看法。
第一件是在某天傍晚,蒋寒趴在教室后门的栏杆上发呆,无意间看到了等候在学校门口的楚尧母亲。
紧接着,他看到楚尧跑过去与母亲相拥,身穿球衣的阳光少年一路疾奔,脸颊上来不及擦去的汗珠在傍晚余晖下闪着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眼前这幅画面让蒋寒心里有些难受,别扭地转过了头,他羡慕楚尧,更羡慕楚尧和母亲那个亲密的拥抱。
然而,当他再次回头时,看到楚尧母亲已经坐上车子离开,几乎是在转身的瞬间,楚尧就抹去了脸上的笑容,冷漠地看着手中的礼物袋片刻,然后穿过马路,将袋子递给了在路边歇息的清洁工。
第二次是在一场生日聚会上,灯光熄灭,鲜花气球围绕,生日的主角突然向心仪的女生表白,引发全场轰动,男生激动得手指发抖,女生感动得泪眼汪汪。
昏暗的烛光下,楚尧眼底一片困惑,低声询问站在身侧的蒋寒:“荷尔蒙和多巴胺的作用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那时候毕竟年少,楚尧对情绪的控制并不能一直游刃有余,偶尔也有隐藏不住的时候,露出少年人的好奇与困惑。
两人相熟之后,蒋寒曾经试探着与楚尧交心,问过他,是不是恨自己的母亲?怨恨母亲在离婚时抛弃了他?
当时的楚尧看起来十分诧异,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不解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恨她?”
“并不是她抛弃了我,是我没有选择她。”
“而且,我选择留在父亲身边,也不带任何情感意味,仅仅是因为我讨厌搬家,讨厌环境和人际关系的变动。”
起初蒋寒以为他只是嘴硬心软,但是经过十余年的相处,蒋寒终于发现,楚尧天生情感淡漠,他不爱自己的父母,不爱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