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生活一如往常,只是罗岁言追人的节奏稍稍放缓了些,她决定在恢复自由之前,稳妥行事为好。
楚尧办公室里的鲜花倒是一直没停,橙黄粉白淡蓝,交错出现在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里。
偶尔兴致上来,楚尧也会给这些花换换水,修剪一下花枝,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罗岁言为什么要买这些花。
他似乎并不在意它们的来历,也不在意它们的使命,只单纯地做一个欣赏者,看着它们从绽放到枯萎。
进入四月后,天气渐好,春意阑珊。
又是个星期一,早上照例要开会,会上楚尧宣布了一件大事----郑燕要走了。
郑燕其实一直都有进修计划,她的目标是心理督导师,因为之前答应过楚尧要给他带出一个可用的人来,才一直拖到现在。
经过层层考核,确认助理孙子豪可以顶替自己的空缺,她正式提出了离职。
郑燕算是曦光心理咨询中心的创始人之一,才华横溢却低调内敛,一直颇受大家喜欢。罗岁言的第一次心理咨询就是郑燕做的,她也一直对这个性格温和的大姐姐颇有好感,听到对方要走的消息,内心难免惆怅不舍。
趁着中午吃饭时间,罗岁言匆匆跑去附近商场买了支钢笔,打算作为送别礼物给郑老师。
从商场一路小跑回来,大家都还在休息,听说郑燕在办公室整理东西,罗岁言便顺着楼梯直接上了二楼。
整理好盒子,她正准备抬手敲门,却听到了从办公室里面传来楚尧的声音----
“师姐,你对我没有信心吗?”
罗岁言一只手拎着手提袋,另一只手弯曲着停在空中。
只听郑燕语气严肃道:“没有人是生来就缺乏同理心的,只是有人选择了封闭自己的感受,以此来达到远离感知,远离痛苦的目的,楚尧,你不能永远这样‘保护’自己。”
“你精确控制着自己的情感,阻止它充分自由地流动,已经成为一种束缚,试着忘记那些理论和技巧,开放自己的感受,找回你的共情能力。”
“师姐,我当然知道自己的心理问题,”楚尧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但是我认为作为咨询师,时刻保持清醒和理智,对于咨客来说更加安全高效。”
郑燕微微提高了声音:“既然认识到自己的心理问题,就应该积极进入治疗,努力去改变完善自己的心理状况,这才对得起咨询师这个职业……”
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偷听的尴尬境地中,罗岁言急忙后退一步,轻手轻脚地转身,打算离开。
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刚刚踏出去,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我认为罗岁言……”
脚下一顿,罗岁言诧异地回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郑燕后面的话如重锤敲击在她耳畔----
“并不适合做你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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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
好奇心迫使罗岁言回身,道德感却催着她离开。
罗岁言僵在楼梯口犹豫挣扎,房间里却沉寂一片,再也听不到只言片语。
恍然若失地下了楼,罗岁言将袋子放在前台,叮嘱李莎莎转交给郑老师,然后恹恹地回了自己办公室。
为什么郑燕说自己不适合做楚尧的助理?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吗?还是工作不够努力?
楚尧会怎么做呢?郑燕是他的师姐,更是帮助他创立曦光咨询中心的合作伙伴。她的建议,在楚尧这里定是举足轻重。
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郑燕已经离开,还特意发了邮件感谢罗岁言的礼物,楚尧这边也毫无异状,罗岁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了地。
忙碌起来就没精力胡思乱想,像是在和谁赌气,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罗岁言上了发条般一刻不停地运转着。
下午六点,送走最后一位来访者,罗岁言已经累得晕头转向,回到办公室一边整理个案资料,一边隔着虚掩的门缝看向隔壁房间。
楚尧正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应该是在处理今天的咨询记录。
将最后一个文件夹放进档案柜,罗岁言握着冰凉的金属柜门踟蹰不定,该不该问问楚尧,他打算几点下班?自己要不要陪着他?
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楼道里隐约传来前台李莎莎的声音----
“阿姨,您找罗助理呀,她应该还没有下班,我带您过去。”
这个时间,谁会来找她?
罗岁言收起思绪,关好柜门朝楼道走去。
推开门,当看清李莎莎陪同着的人时,她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李雁兰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上方的助理门牌,脸色铁青。
“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罗岁言抓着门框,嗓音发哑,几乎站立不稳。
“阿姨,原来您是罗助理的妈妈呀?”李莎莎热情的说笑没得到回应,看到罗岁言和李雁兰表情都不对,立刻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撤退了。
“我下午路过学校,顺便去看看你,结果他们说你已经离职半年了。”李雁兰声音平稳,胸口却在剧烈起伏。
“妈,进来说吧。”罗岁言快步走进办公室,迅速关上了和楚尧办公室之间的那道隔门。
李雁兰还在气头上,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办公室,身上的温婉气质渐渐消失,变得刻薄凌厉起来,“你到底是长大了,竟然学会骗人了!”
“我没想要骗你,”罗岁言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童,笨拙地解释道,“我只是遇到了一些事情。”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离开学校!”李雁兰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