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枫的眼神似乎是在问为什么。
“因为郝乐是扎在我心里的刺!”他狠狠戳向自己的胸膛,双眼赤红,“他帮助过我,我却不敢和他相认,还要和你一起将他推向死路!我没有一天忘了我们对他做的事,但你倒好,忘得一干二净,你他妈有脸跟我提万均山就像学簿山?你去死吧!”
卫优太一脚揣在推车上,冯枫在空中发出一声闷叫,和脆弱的木板一起摔在水泥地上。木板四分五裂,冯枫爆出一团浓稠的血。
他没有立即死去,当卫优太来到楼下时,他还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卫优太的裤脚。卫优太步步后退,在全黑的天幕下听到他落气的那一声长鸣。
平台安静了很久,卫优太闭着眼,仿佛在回味杀死冯枫的过程。
陈争说:“那‘曾燕’呢?‘曾燕’是谁杀的?”
卫优太的眼皮激烈地跳起来,“不是我!我只是发现现在的‘曾燕’不是以前的曾燕,我拿这一点去威胁冯枫,我从来没想过对‘曾燕’动手,更没想过杀死‘曾燕’!”
陈争笑了声,“看来假曾燕突然遇害,是你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卫优太低头片刻,无奈地笑起来,“是啊。冯枫死得那么远,如果不是假曾燕莫名奇妙死了,你们根本查不到二中,查不到二中,就不可能知道学簿山的事,不可能知道我。”
他仰头看着天,眼角滑落眼泪,“天意。冯枫被找到也是天意。”
他断断续续地说,一起失踪案而已,万均市警方绝不可能大费周折搜索到万均山的另一头去,是因为竹泉市警方的嘱托,他们才会这么全力以赴。老天再次和他开玩笑,那样一个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工厂,居然有网红团队造访,发现了他埋好的尸体。
“可能是郝乐的在天之灵并不希望我给他报仇,为了他而双手沾上人命吧。他是个善良的人,从来都是,但是好人不长命……”卫优太无声地流泪,又道:“尸体被发现,我就知道我躲不下去了,所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说完当年的事,我就一了百了,从这里跳下去。”
他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向栏杆走去。
“你真的是为郝乐复仇吗?”陈争的声音冷酷得像一把暗器。
卫优太猝然停下脚步,讶异地看向玻璃门外的手机。
“郝乐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感动自己,煽动舆论。”陈争说:“这才是你今天一定要爬上天台,还要直播的原因。”
卫优太瞳孔颤抖起来,“你,你说什么?”
陈争说:“我问你,你如果真的想给郝乐复仇,那为什么会等十年?你一直知道郝乐的死是谁造成的,可你直到今年才行动。”
卫优太喝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因为冯枫忘记了!他不仅忘了,还把郝乐当做一个笑话!我这么多年受良心折磨,我受不了了!”
陈争说:“我再问你,你要复仇的是冯枫,你连‘曾燕’都懒得动,为什么要在柯书儿身上打歪主意?她接到的匿名电话是你打的吧?你吓唬她,让她疑神疑鬼,你想以此来报复她?因为她不仅袖手旁观,现在还和冯枫藕断丝连?”
卫优太颤抖着说:“她也不无辜!她也该付出代价!”
陈争冷静地说:“但你真正的目的不是让她付出代价,而是让她为你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卫优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根正在腐烂的桩子。
“没想到我知道这点?”陈争笑了声,“让我来猜猜,你杀害冯枫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你们因为十年前的约定,早就脱离了彼此的生活圈,井水不犯河水,你也许偶尔想到郝乐,觉得对不起郝乐,但生活还要继续,你不会为了他放弃现在的生活,就像当年你不会为了他被混混同伴嘲笑。你从来就没变过。”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你们都知道郝乐的死算不到你们头上了,你们松懈了,冯枫和柯书儿暗通款曲,至于你……你自己说过,冯枫人脉广,给你介绍了不少生意。以他的性格,现在还是把你当做小弟来使唤吧?”
卫优太脸色顿变,像是被戳中了心中最不想提及的秘密,一下变得暴怒,“你懂什么?你只是在胡言乱语!”
“我的胡言乱语能让你反应这么大吗?”陈争继续说道:“冯枫仍旧拿你当小弟,但你已经是老板,快三十岁了,怎么可能愿意继续被呼来唤去?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件事,也就是你刻意提到郝乐的那个时间点,冯枫羞辱你了?还是说了什么突然伤了你的自尊?于是你的杀心疯狂蔓延,你要杀了他!”
卫优太摇头,“不是!没有!”
“你做好了杀人计划,包括你如何在黄裙乡让全乡的人给你做不在场证明。但你还是担心,如果事情败露了怎么办?这时你开始做最坏的打算——警方锁定了你,你是杀人犯,但你可以给自己编一个催人泪下的动机。”
卫优太踉跄一步,震惊不已。
“这个动机就是郝乐,你知道,只要你在被捕时告诉警方,你是为了至交好友而复仇,再由律师透露给媒体,你的动机会为你争取到难以想象的舆论支持。你当然不会被判无罪,但只要你熟读刑法,你就知道量刑是有一个区间的,舆论会为你争取到相对较轻的量刑。”
“至于柯书儿,她情绪不稳定,头脑简单,同时也是郝乐之死的目击者,你恐吓她,她激烈的反应会让警方最快注意到她,你想让警方认为,柯书儿才是那个离案子最近的人。而情绪稳定的你,不过是一个倒霉被调查的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