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相隔八十里,仍然不够远。
哈日查盖面无表情地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三个半时辰前。”
乌赫曼说完,几乎没有勇气直视哈日查盖。
这个时间正是哈日查盖与云奚达成约定后的不久。她离去得如此狠绝,连多等一刻看是否会有变数都不愿意,连多一个了解真相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决然得仿佛只要迟滞一霎就再也无法脱身!
“十年了。这十年来,她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
哈日查盖的声音非常冰冷。
乌赫曼无法接话。
他知道这是事实。若有一分信任存在,她不会等不到听后来哈日查盖对他说的那些话,更不会相信哈日查盖——那个当年为了她不惜与整个部族作对的哈日查盖——真的会将她和二人的孩子送去赴死。
但同时,在心底的某处,乌赫曼竟然能够有些理解她在那一刻所作出的抉择。
她在草原的十年,是背负了叛徒之名、远离亲族的十年。
头两年,她因被囚禁而无法离开;后八年,她因舐犊之私而不忍心离开。她的心,从来不曾真正属于过这片草原;哈日查盖对她所倾注的感情,从不足以令她抛下二族之间的仇恨,信任这个仍然在用兵屠戮她的族人的男人;而她被迫所弃离的故土与族人,是她内心深处一道无法愈合的痛疤。
如今——
她的亲生弟弟想要她死。
她的男人则为了利益而要亲手送她去死。
而她的女儿因为她的系累,不得不随她一同赴死。
这些内容传至她的耳中,足以掀起愤怒的惊涛、绝望的骇浪。
心怀这样的愤怒与绝望,她又怎么可能会不走?!
在哈日查盖与羽族达成的和约中,她与女儿缺一不可。她的离去,会令哈日查盖无法践诺,会保全女儿的一命。
虽然将会失去母亲的陪伴,但她的女儿——她此生的挚爱、比自己性命还要疼惜的骨肉——起码能够活下去、不必知道自己的父亲曾要送她去死。
乌赫曼持续地沉默着。
直到哈日查盖再度开口:“把博日格德从邻近的草场叫回来,天一亮就带兵马去追。”
乌赫曼皱眉。
在不知道云蔻去向的前提下,要去哪里追?怎么追?追多远算是头?
但他忍住没有开口,谨然点了点头,以示应命。
哈日查盖将那簇胎发从壁毯上取下,搁在掌中,凝视道:“不要让宝音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