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殊交代了一些事情,留给顾清绾一个锦囊便走了,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打开。
顾清绾从鬼叔黑沉的脸色和刚刚他们的交谈中已经隐隐猜到了这里面装着什么,虽然很是不自在,但还是依言随身携带着。
鬼叔果然如他所言,对顾清绾没有一点留情,因为是灵体根本不需要休息,顾清绾几乎没有半分的空闲。
她本身是不怎么能控制自己轻飘飘的灵体状态的,就是做了三百年的幽魂,她还是只学会了稍稍控制往什么方向飘动罢了。
这样的情况对上夺舍者只会重蹈前世的覆辙,鬼叔对她这种需要短时间速成的,知道不能心慈手软,首先便是要改掉她的习惯,将自己由无形化作有形。
顾清绾在这一步时几乎就吃尽了苦头,她以为这就是最难捱的,远远想不到这才只是开始。
鬼叔奉行的教导方式很是简单粗暴。
那就是一个字,抽,学不会就抽,抽到你会,抽到你条件反射,就算是眼睛没看到,凭着感觉也知道该怎么反应。
黛奴她是不屑于做这种苦力活的,按她所言,能动口何必动手呢?她檀口一张,香息微吐,便有无数魑魅魍魉前仆后继为她鞍前马后。
顾清绾自以为自己怕鬼这件事隐藏地很好,谁能想到一个人都敢贴着吊死鬼解绳子了,其实心里怕得要死呢,大抵是那时候同情心占了上风吧,她现在想起
来还觉得捏过那绳子的手骨头里都透着冷气。
但黛奴多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她让那些鬼魅都使出看家本领,谁能吓得顾清绾哭爹喊娘的,她重重有赏。
顾清绾在鬼界每时每刻应付着鬼叔不知从何而来的烟杆和几乎无处不在对着她张牙舞爪,丑陋可怖的鬼魅。
从一开始的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之力,到后面已经可以轻松躲避那烟杆,甚至反手抓在手里,回头打得群鬼哭嚎,让他们再也不敢对这一开始还好欺负的人继续吓唬。
“丑鬼,你放水了吧,你那烟杆这么容易就能被那小妮子夺了?”
黛奴依靠在槐树上,手中捏着一把绣着牡丹花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对着树上躺着四仰八叉,状似已经睡去的鬼叔昂首问道。
鬼叔摆了摆手,腰背一挺,整个人盘坐在树上,好像还不怎么清醒似的揉了揉眼睛,抓了抓那一头长到遮住眉眼的乱发,然后才打着呼说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嗤笑了一声,“那丫头被我烟杆怎么教育都学不会怎么灵活闪躲,你那一帮爱慕者一上来,她跑起来比猴都快,现在好像被逼急了,都忘了怕鬼这回事了,敢还手了。”
两人说话间,群鬼已经被逼急了眼的顾清绾打得四散而逃,转眼间原地只留下顾清绾喘着气,手因为过度挥舞烟杆而有些疲累麻木地垂下。
“差不多了吧
,好歹拿了那么多朝闻道,你也得认真教些本事吧?”
黛奴斜了一眼鬼叔,若说一开始只是拿人手短才答应教导顾清绾,她这时候已经有些真的上心了。
分明是一个一看就不食人间烟火,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人,第一次见面还说出那般话。
她平生最讨厌这种人了,只有一生顺风顺水,没有什么烦忧的人才有这些多余的慈悲心,倒衬得她这个曾经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多么地卑劣不堪。
她最喜欢的就是一声声小菩萨的暗讽她了,偏偏顾清绾自知自己那日说的话可能戳了这女鬼的痛处,也是有求于人,每次都涨红着脸不说话,黛奴嫌弃她无趣,叫了更多的鬼魅吓唬她。
这一来二去,关注得越多,倒对她改观了不少。
若一个人如你所想的是个假慈悲的伪善人,你可能很快就会腻烦,渐渐也不会再多加注目。
偏生那人怕是真的怕,遇到稍微露出死相的鬼便吓得脸色煞白,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但一群鬼因为追着她,有路过的弱小鬼魅被踩踏的时候,她又克制着胆怯回来将鬼扶起,以至于常常因此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这可太让人意外又想继续捉弄了。
鬼叔与黛奴虽然想尽早完成任务,但灵体的承受能力有限,到了极致便会崩坏,所以也告诉她若是撑不住就跑来槐树院内,群鬼自然不敢进来放肆,这也
算是给了她喘息的时间。
可顾清绾倔强得很,明明已经力有不逮,偏每每路过槐树院还错身而过,硬生生把自己逼到极致。
无奈,黛奴只能主动让群鬼停下,这种濒临极限的次数多了,顾清绾的灵体好像都凝实了一些。
她休息的时候也闲不下来,感念于自己虽然没有白吃白喝,但还是麻烦了人家,时常都会帮周遭的鬼魅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鬼魅们并不知她是生魂,时日久了都当自己人。
来到这枉死城的,哪一个不是苦命人呢?就算表面再风光月霁,死后还不是白骨一副,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倒是对那个吊死鬼,众鬼反应不一,但多数都是道她罪有应得,让顾清绾不要与她多接触。
顾清绾不明所以,就算是因为鬼童的缘故有所迁怒,但这也太过于严苛了。
或许是看她对着那吊死鬼看了许久,黛奴走到她眼前挥了挥团扇,口中是一如既往的不肯绕人,“哎呦,小菩萨,你又在心疼那女人啊?”
她用团扇拍了拍顾清绾的胸口,开口阴阳怪气地:“可别怪姐姐没提醒你,看人莫光看表面,你这样好骗,以后多的是亏给你吃,迟早会栽个大跟头。”
王婆抱着鬼童在吊死鬼不远处静坐,并没有听到她们之间的讨论,倒是鬼叔听到了,用眼神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黛奴一向不惧他,无视他有些不赞同的眼神
,对着顾清绾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受害者又不是加害者呢?善心没处发也不要便宜了垃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