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仔细打量了小女孩一番,以确定她真的是个小孩子,而非患有侏儒症的成年人。
小女孩听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便也跟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青年,一双大眼睛漂亮可爱,目光清澈,只是其中闪动的童真不知真假几何。
然后她笑了,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跟你说哦,我爸不知道我做过的这些事,因为他是个人情笨蛋,那些东西并不值钱,可单是‘送礼’这个行为就够他震怒,所以我都是瞒着他悄悄做的。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的话,不要告我,好吗?我不想惹他生气,先谢谢叔叔啦。”
王久武自然不是多事之人,点了点头。
小女孩朝他眨了眨眼,接着走进了位于楼梯边的接待室。
青年同她挥手道别,心里却依旧有些不自在,或者说难受,甚至是不适:正是天真烂漫童言无忌的年纪,这个小女孩却已熟知人情往来,让王久武有一种看到一张白纸被糟蹋得乌七八糟的感觉。大人之间的琐碎龃龉不该是孩童需要考虑的问题,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他这种俗务缠身的人才需要承担如此痛苦。
……究竟是怎样的家庭才会教养出这种“小大人”。
王久武腹诽了几句,已经关上的门这时突然又开了条缝,小女孩探出头,对他说道:
“哇我才意识到,咱们聊了一路,是不是都还没自我介绍?”
“我姓王,王久武。”
“王叔叔你好,”小女孩眼睛笑成月牙,学着他的话,“我姓贯,贯水楠。叫我囡囡就行,期待与你下次见面!”
说完她便缩了回去,重新关好了门。
——贯水楠?贯?
王久武猛地记起贯山屏提过自己有一个十岁的女儿。一“山”一“水”辈分相连,莫非贯水楠就是贯山屏的女儿?
那么,贯检现在也在警局吗?
褐眼的青年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他下意识望向楼梯。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边下楼边打电话。
“对,我开完会了,接到囡囡就回去,做好饭等我。”
——是贯山屏的声音!
虽说此行就是冲着结识女孩父亲而来,但王久武没料到自己准备见的人竟是贯山屏,更没料到这人居然来得这么快。他立刻理了理衣服型,到楼梯口站好,唇角弧度完美自然,一系列往来逢迎的规范动作驾轻就熟,“贯检”两个字已在王久武口中蓄势待,静等到时同那人打声招呼。
然而他猛地开始惊慌失措。
案子已结,几日未见,王久武现自己一时竟不知打完招呼接着该同那人聊些什么,只能努力稳住心神,拼命联想合适的话题,在脑海里反复模拟见面后可能生的场景:
我可以和贯检谈起他的女儿,讲自己是怎么送她来的……不行,应该等他女儿自己提到这点,然后我顺势接上……但贯检要是接了女儿就走怎么办,他不喜欢闲聊,我堵在这里会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我在紧张什么?我为什么会紧张?
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时间供他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青年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借过!让一下!借过!”
突然出现的杂乱声响盖住了贯山屏的脚步,原来是郑彬带着顾怀天等人一路冲下了楼。
杵在楼梯口的王久武差点儿和他们撞个满怀,不过对方也没心思细究,开口便说:
“棚户区疑似又现了一具尸体,来吗?车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