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阴影闪过孙跃华的双眼,但他还是做出一副持重姿态,故作镇静地说道:
“遇事不可急躁,主帅更不可自乱阵脚。况且小女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并非谋杀,由我们处理就行,就不劳烦世侄和各位警察了。”
“行啊,等现场勘验完毕、确认是‘事件’不是‘案件’之后,我们警察自然就会撤出。”
痕检员说着已把那张印有三字姓名的工作证别到胸前。
见史明态度坚决执意要进正殿,孙跃华脸色阴沉下来,却又没有合理的阻止理由。这个时候,他的助理恰巧返回院内,见此情景便凑到他近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孙跃华于是退了一步,既然拦不住警察查看现场,他改而说道:
“史警官,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进行勘查前需要邀请两名公民作见证人,干脆就由我和我助理担任,如何?”
听到这句话,本来都快走上正殿台阶的史明生生停下了脚步,表情复杂地朝孙跃华望来一眼:
“你确定?那是你女儿诶,你真要在旁边看吗?”
“就因为是我的女儿,我才更要——!”
孙跃华终于失态,大吼了一声。
镇定的面具既已破碎一角,他索性撕掉了剩余的全部伪装,身形倏然垮塌,在助理的搀扶下方能勉强站立。深吸了好几口气,这个年过五旬的男人足足花了数十秒才又能开口说话,声音中尽是凄凉的颤抖:
“我家薇薇刚二十出头,还是个没长大的丫头,怎么就、怎么就……就让我在旁边看吧,不亲眼确认,我不相信……”
“那,那你……”
史明忍不住心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此情形,一直从旁看戏的郑彬再次站了出来。
“小史,老关说他在路上了,估计马上就到。现在时间已经拖得太长,你先进去定好‘通道’,别再耽误现勘工作。”
他对史明说完,接着转向孙跃华:
“孙董,您和这位助理想当见证人,没有问题,但有三个条件:其一,你们开始时只能站在门外看,之后再和我们一起进殿;其二,如果您感到身体不适,立即退出;其三——”
刑警指了指周围站成一圈的几十个青年男人,“其三,把这帮碍事的人清走。做到上述三条,您就可以作本次现场勘查的见证人,同意吗?”
孙跃华无力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院内鼎跃集团的人就只剩他和助理两个。
“行,那开始吧。”
痕检员穿戴好防护装备,一把撕掉门上的封条,走进正殿。
郑彬原本打算守在殿门外,但瞥见王久武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交代大何看紧孙跃华他们,自己跟着王久武走到稍远的地方。
“从头到尾,孙跃华的表现都很不正常,不像是家长听说孩子出事后会有的反应,”褐眼的青年低声说道,“而且,听他话里透露的信息,他早就知道孙雅薇出事的详细情况,其中恐怕还有什么隐情,促使他想绕开警方自行处理自己女儿的死亡。”
“有一点需要指出,那就是目前还不确定身亡的正是孙雅薇。之前我们见到的只是林队转的讯息,谁都没着手验明真身,小史也才刚进现场。”
郑彬说到这里时一顿,惊觉自己一段时间未和某贯姓检察官合作查案、竟开始有无意识模仿那人思维方式的趋向,连忙刹住,换回自己的口风:
“总之多亏小史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这次要没他在,恐怕真要出什么是非。”
提到史明,王久武犹豫了几秒,终于开口向郑彬求证:
“所以史警官的真名,确实是——?”
他在掌心写下了“矢佑明”三个字。
郑彬点了点头,“对,‘史明’只是为了工作方便才这么叫的。他本名光环太大,再顶着到处跑,只会给他自己和我们警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刑警的话听着夸张,但落在“矢佑明”三个字上,反而成了种保守的说法。“耀世之矢”,如果说鼎跃集团是盘踞东埠的“地头蛇”,那耀世集团就是翔舞全国的“强龙”,两者体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不奇怪倨傲如孙跃华都要对矢佑明礼让三分。当初王久武在翻看基金会来的资料时也吃了一惊,他能看出史明家境不错,但实在没法把这个孩子心性的娃娃脸痕检员,同那个耀世集团矢家二公子联系到一起,甚至一度怀疑资料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