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东方既白,轮回,又将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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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初的她睡得极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天早上发生的一些事。
她右眼的眼罩被一柳正巳当着众人的面强迫着拽下。
她本能地用手护住自己残缺的右眼,不想让人看到,她丑陋的伤痕。
不知是谁,用力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力道粗鲁,她猝不及防,一时不慎,就这样连人带椅,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砰地一声,膝盖磕上地面,掌心,磨破了皮,她闷哼一声,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下一秒,一只黑色的皮鞋,狠狠地踩住了她受伤的手。
“既然他们说你和六道骸好像有点关系,那么,要是我在这里让你生不如死,你说,你们那位‘骸大人’会不会立刻赶过来救你?”有人扯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逼她抬起头,对上跟前那双满是阴鸷的眼睛——那是一柳正巳的眼睛。
此时此刻,一柳正正巳趾高气扬地站在她的面前,嘴角冷酷地笑着,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的狼狈。
一柳正巳带来的手下,一个用脚踩住她的手,一个用力扯住她的头发,还有一个,将她书包里的东西全数倒在了地上,翻了个底朝天,似想从中找出和六道骸有关的蛛丝马迹。
她用另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右眼,神情漠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班上,有谁在窃窃私语,有谁对着她指指点点,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对她伸出援手,上前拉她一把。
他们在看戏,在等着看一场好戏,这样的场景,不自觉地,勾起了她生命中最难堪、最落魄的那段回忆——
那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围观着,当一出笑话欣赏。
没有人帮她,没有救她,周围的人,不过是冷眼旁观着她的挣扎。
身不由己,生不如死,然而,她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能死。
他们越希望她死,她偏偏就要努力活着,甚至,还要活得比他们每个人都好!
于是,她开始不择手段地求生,拼了命地踩着敌人的尸骸往上爬,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站到顶端,她必须站到顶端!她要让那些等着看她出丑的人,一个一个匍匐在她的脚边,畏惧着瞻仰她的成功!
而一度,她也真的成功了——她成了白兰的暗卫,将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一个一个,狠狠地将他们踩碎!可是,她不快乐,当报复的快感褪色,她余下的,只是疲倦。
深深的疲倦,难以名状的空虚——但是,当她陪在白兰身边的时候,当她看到白兰对她露出的笑容,听着他亲昵地唤她小尤纪时,那种疲倦、那种空虚,立刻就被满满的温暖所占据——正是那样的感觉,让她深信着,白兰,会是她的救赎。
恍然,后知后觉,一直以来,她要的,其实很简单——被人需要着的感觉、那人鼓励她的微笑、不经意的一次关心,仅此而已——可惜,她最后还是被他丢弃了,像垃圾一样被那个人毫不留情地丢弃了。
在死神降临的那一刻,曾经,她认命过,以为自己的生命也许真的就此遗憾地结束,然而,再度恢复意识,她发现一切,又才刚刚开始。
她在凪的身上得到了新生。
在她刚刚成为凪的那段时间,其实,她真的很羡慕凪——至少,凪的那位母亲,并没有从一开始就将凪真的舍弃。
那一段日子,虽然她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心,但是,她却拥有了她从未享受过的平静和安稳……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那样的平静、那样的安逸,可以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记忆恍惚中,她面前一柳正巳的嘴,正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她面露茫然,下一秒,猝不及防,迎面有强劲的风朝她袭来。
“啪”的一声,铁一般的巴掌扇到了的她脸上,她感觉自己的左脸就像是被剃刀刮掉了一层肉一样,脸皮滚烫,似要滴血。
完好的左眼,也是火辣辣地疼,水汽迷茫,但是,她并没有真的落泪。
记得曾经,她陪着白兰去教堂做礼拜的时候,一个神父说:“我们伟大的主,耶稣基督曾教导我们,当别人打了我们的左脸时,我们要做的,不该是以牙还牙,而是要把我们的右脸一并伸过去,让那个人,尽兴地打。”
听着那些话,那时候,她唯一的感觉,是哭笑不得。
如今,她自然也不可能改变她的初衷,甚至,心血来潮,她忽然很想问一问这个“主”:您到底知不知道被人打了一巴掌后的滋味,到底是什么?
记忆里,这并不是尤纪第一次被人扇耳光,但是,很多事,并不是有了经验便真的可以习惯,至少,那一刻,她还是被人打得有点蒙。
耳朵嗡嗡地响,一时间听不清楚周围任何的声音,牙齿磕破了嘴唇,试着舔一舔,满口的血腥味,怎么也化不去。
踩着她手的少年,不知何时,收回了自己的脚,她趁机收回自己的手。
一手捂着自己的右眼,一手轻轻触碰着自己肿起的左颊,被人拖到地上的她,浑身上下,透着难以言喻的狼狈。
“告诉六道骸,今天晚上10点,黑曜乐园,我等他!如果这次他再不出现,那么下一次,你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运气了!”模模糊糊,有谁在她的耳边说话,耐着性子勉强听完大概,她不自觉地想笑——不知是笑那人的愚蠢,还是笑她自己最初的天真。
天真的以为,只要示弱、只要退让,她就可以当一个普通的女孩,过一段安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