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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第1页)

但趙鳴箏向來心細,說什麼也不肯秦鶴洲繼續趕路,將人半拖半扯進了周遭一處山洞。

歡喜派是近些年冒頭的門派,門人殘虐狡詐,與周遭山匪勾結,肆意屠戮,已成當地一患。

秦鶴洲接朝廷密令剿滅歡喜派,但恐此事泄露,便親身前往,身側僅帶了趙鳴箏一人。

趙鳴箏自初入羽春那日,秦鶴洲便以一句凡骨定了他的終身,便是往後十數年精心教導,這小徒弟卻依舊僅習得一身在江湖堪堪自保的武藝,連羽春最平庸的殺手亦可隨手打殺。

提及趙鳴箏,羽春門人總笑上幾聲,說此人能在羽春,實乃不可多思之奇蹟,而後臉上似有艷羨之意:「趙鳴箏此人,於羽春這等修羅地十載有餘,但一眼看去,竟是胸無城府,單純無邪,似不知世事險惡。」

十九歲的趙鳴箏仿佛屍山血海的縫隙間長成的一株幼苗,望著這抹綠意,似乎連羽春惡鬼也品到了些許靜好。

秦鶴洲每每離開樓中,總將其帶在身邊——縱江湖波濤洶湧,自己總能護其一二,終歸好過獨自面對羽春的血雨腥風。

恍神片刻,趙鳴箏已替秦鶴洲解開護腕。趙鳴箏挽起衣袖,細細觀瞧,終於在秦鶴洲小臂外側找到一處似是咬傷的破口。

「這是……」趙鳴箏緊握秦鶴洲的手腕,將其拉入懷中,不覺間蹙緊眉心,「蛇?」

「大約是方才打鬥時,被那馭蛇的門徒所傷。那人同他的蛇皆已被我一劍斬下頭顱,我也不算吃虧。」秦鶴洲放下衣袖,袖口遮住半臂,起身便要離去,卻不想被趙鳴箏死死按住在原地。秦鶴洲不欲傷了趙鳴箏,便未使力氣掙脫,借力坐回了遠處。

趙鳴箏問:「若是毒蛇該怎麼辦?」

「不過一死。」秦鶴洲淡然道。自己貪生,卻不畏死。

這話聽得趙鳴箏心火上涌,怒道:「你若死了,我該如何?」

秦鶴洲輕笑,忽然伸出未受傷的那隻手,從趙鳴箏前額沒入發間,揉了一下,道:「那你說該如何?」

羽春有一藏書閣,攬盡天下奇書,趙鳴箏自知於武一道不堪大用,便時常往返其中,不知從何處找出前朝醫仙所著奇書,研讀考究多年,又多用羽春死囚試驗,竟醫術頗通。秦鶴洲將其屢屢帶在身旁,亦有趙鳴箏得力之故。

趙鳴箏沉默未語,再度挽起秦鶴洲的衣袖,忽地低頭,用唇齒將傷處的血吮吸而出,吐到一旁。

秦鶴洲驀地呼吸一沉,心跳迅許多,趙鳴箏抬起頭時,亦是滿額汗珠。

「什麼鬼東西。」秦鶴洲氣息漸重,似是有人在洞口點了場火,亦或是忽然置身三伏暑天,只覺渾身滾燙,大汗淋漓。

「哈……師父,這恐怕不是毒蛇……」趙鳴箏身形搖晃,似是在極力忍耐,但終於忍無可忍,埋進秦鶴洲懷中,將臉抵在對方脖頸間,斷斷續續地說道,「師父可曾聽聞過蠱蛇?」

南疆秘術,以養蠱之法養蛇,蛇身雖死,卻依舊如生,蛇毒也因種蠱的不同產生異變,可任人驅使,防無可防。

「師父,那恐怕是一條……情蠱蛇。」趙鳴箏渾身躁動難安,低頭舔舐起秦鶴洲頸側。

秦鶴洲悶哼一聲,渾身顫慄,伸手解開趙鳴箏袍上盤扣,隨後發狠似的,朝著趙鳴箏肩頭狠狠咬下。

趙鳴箏吃痛,腰間抖動,試探著蹭著秦鶴洲。

秦鶴洲沒有拒絕。他本不是會壓抑本性之人,於他而言,多數時候情丨丨欲可以轉化為殺戮。但他此刻並沒有要了趙鳴箏性命的意思。

趙鳴箏因自己一念善意而活,跟在身邊,久而久之,似乎成了那善意的化身,時刻提醒秦鶴洲,自己活在這世上,仍有一絲善念。

像是黑暗麻木里留下的一豆光亮。

衣袍落盡,山雨欲來,黑雲壓城,層林盡染。

一場秋雨一場寒。

「我什麼都許不了你。」雨停後,秦鶴洲嗓音沙啞朝趙鳴箏說道。朝生暮死的羽春人,除了一己之身,什麼牽絆都不配擁有,秦鶴洲身為樓主,踏入羽春樓的那刻,便從未奢求過去擁有。

趙鳴箏壯著膽子,垂頭吻上秦鶴洲:「能替師父分憂,我什麼都不要。」

第4章撫朔關

歡喜派雖已覆滅,但秦鶴洲與趙鳴箏的關係,卻因那條蠱蛇,再無法恢復成從前那般坦蕩。

趙鳴箏對此似乎樂在其中,心甘情願做了秦鶴洲毫無名分的床榻之客。

想要了就跑去樓主面前,撒嬌服軟,可憐兮兮討要幾回,秦鶴洲雖表面冷漠,但或許是心底的虧欠,對自己這個弟子始終多了幾分縱容,趙鳴箏想要便會給。

但也僅此而已。

一如秦鶴洲所言,他什麼都許不了趙鳴箏。

在羽春樓,牽絆是奪命劍,情愫是斬骨刀,軟肋是催命符。

而樓主,更是必須無堅不摧。

有些事,是秦鶴洲加入羽春樓後才偶然知曉的。

譬如……羽春樓緣何在江湖屹立五十載,緣何江湖中人人皆懼,卻無一人詰難。為何當今朝廷縱容其發揚光大,甚至威懾武林卻從未加以制止。

羽春樓,乃是百年前皇室所建,歷經亂世動盪蟄伏多年,至本朝初年,為天子收攏所用,為的便是約束江湖人。

羽春人,既是江湖人,又是朝廷狗。

這是羽春最大的秘密,僅有極少部分的人略有洞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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