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掌柜听了这番话,双眼瞪圆,呼吸也沉重了起来,他将事情的经过都回想了一遍,越想越古怪。
九年前,他的儿子于清刚过五岁生辰,是一个可爱,活泼,开朗的皮猴,但五岁刚过,他就又吐又泄,还高热不退。
请过多少名医都摇头治不了,他失望透顶,最后决定用六爷的情报广招能人异士。
一年后,能人异士来了,他说这病奇怪的很,一般灵药治不了,药圣品佛莲,且佛莲还只能吊着命,想要彻底康复基本不可能。
他关心则乱,想也没想就应下了,他不贪心,不需要儿子能够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只需要他能够活着,哪怕常年用药吊着,能喘气,能说话就好。
每过半年或者一年,那人就会来询问佛莲的下落,每一次都说没有消息之后,那人就会冷着脸说,他儿子命不久矣。
如今仔细想一想,真正需要佛莲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那位所谓的能人异士。
而自己却为了这么一株从未出现在人间的佛莲,沉浸在拍卖行将近十年,同时也磋磨了将近十年的时光,更是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他双眼冒着精光,看的凌舒黎浑身都难受,“姑娘,你有办法是不是?”
凌舒黎摇头,“在没有看到病人的情况下,我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案,老于,还不准备带我去你家看看你那小儿子吗?”
在没有看到病人之前,她不可能贸然的给对方准确答案,否则在见到人之后又突然说没有办法,那不是将人从希望的顶端坠入失望的深渊吗?
于掌柜起身,他的腿抖的犹如穿着薄衫就行走在寒冰之中,“姑娘,请跟我来。”
路上,于掌柜紧张的双手十指紧扣,手指都被掰的骨节发白,他没开口询问,两只眼睛更是频频看向她。
抬头看向了望不到尾的街,第一次觉得走路是那么的煎熬。
他很想叫来一辆兽车,但听到朱掌柜上次说姑娘晕车,这才生生的忍住了叫车的冲动。
先前热闹的街边能让人心神舒畅,但今天第一次觉得街边的小摊是如此的烦人,滔滔不绝的话语,形形色色的路人,都如此的烦人。
两人来到一座院子前,朱红色的大门,牌匾写着于府,紧闭的门前有两只镇宅石狮,石狮嘴里含着一颗白色的珠子,刚好卡在张开的嘴里。
她不动声色,跟着于掌柜进了院子,在门外的时候还没闻到药味,进了院子之后药味浓郁的将整个小院笼罩。
她眉头拧巴了起来,反复确认了自己闻到的味,“石星花,福蛇草,天星枝,粗南根,这几种都是相克的。”
于掌柜点头,“姑娘厉害,竟然能凭味辨药,这几种也确实相克,在这几种药材中加一株雨梦叶就能够中和,小儿就是靠这药吊着命的。”
凌舒黎听后气的跟着药味寻了过去,且留下了一句怒吼,“你这是嫌你儿子死的太慢,送他归西。”
于掌柜紧跟她身后而去,眉毛倒竖,脸色铁青,“姑娘,这话是何意?”他找过很多人看这药方,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空气中还有一种药味,秋灵,那药和梦雨叶相冲,更是和其他几样相冲,久服是慢性毒老于啊!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要让你断子绝孙。”
于掌柜奔着奔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脸上瞬间擦出了几道擦伤,但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爬起来就继续追,“求姑娘求求我儿。”
凌舒黎转头就看到他多了几道伤,“老于,我知道你心里急,但你也没必要弄伤自己。”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药房,里面的人正在煎药,还没来得及跟于掌柜打招呼,自己辛辛苦苦看守的药就被打翻了。
吓的看守的下人脸色苍白,半句话都不敢说,就这么看着喘着粗气的老爷。
凌舒黎蹲在药渣里翻了翻,“老于,这药方是谁给你开的?”
“……”
于掌柜这才发现,神出鬼没的能人异士,他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名讳。
扇了自己一巴掌,他竟然放心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人给儿子看诊,还用了对方这么多年的药方。
该死啊!
看了眼还在翻药渣的女子,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他直直的跪下去,吓得下人也跟着跪了下去,“姑娘,老于求姑娘救救我儿,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姑娘说一声,我老于绝无二话。”
下人把头埋在了地上,身子抖成了羊癫疯,他不知道前面的姑娘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他家老爷跪下。
凌舒黎把人扶了起来,“先别急着表态,我还没见过人,并不知道你儿子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且他已服用慢性毒多年,现在还不能给你准话,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都说医者仁心,她也很想救人,毕竟于掌柜这段时间对她照顾有加,但对方儿子的情况有点特殊,服用了几年的慢性毒,想要彻底让对方康复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于掌柜急急的带着她往自己儿子住的院子去,“无论结果如何,老于先在此谢过。”
院子种满了花花草草,有些还是灵药,虽然品阶都是一二品,但都是长的极好看的。
于掌柜见她看向院中种的植物,开口解释,“这是小儿多年不曾出过家门,又想要看外面的花草,我让人种下的,都是一些开花有安神效果的。”
“挺好,那一株篮竹挺不错,花期长,整株带香,你儿子肯定很喜欢。”篮竹高雅有品味,开的花奶白色,带着淡淡的香,花期长达三个月,花期越长,香味越浓。
“确实,他最喜欢在蓝竹下晒太阳,说他的生命短暂且多折,还不如一株灵药活的精彩。”上次听了这话,他偷偷的流过泪,他多想代替儿子受这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他那时就已经是在绝望的边缘了。
儿子也曾跟他说过,“别治了,我这一生唯一庆幸的是给爹娘当儿子,能得你们之喜爱,是我之荣幸,若我不在了,望爹娘不要悲伤,此生已没有机会办法爹娘的养育之恩,只能留在来世,若我不幸哪天没能睁眼,还望爹照顾好娘亲。”
一番话,让他只能躲着哭,谁知道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在门口悄悄的感受儿子的呼吸。
只有听到了他的呼吸,自己才能安心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