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炳臣归府后,眉头始终未曾舒展过,适才送往高府的那些赔礼之物,已几乎耗去了家产的一半。如今对方竟还索要一名女儿配冥婚,又要一个儿子作为赔偿。
他一念及此,想到逆子苏安槐惹出的滔天大祸,心中便如刀绞般疼痛,恨不得将其剁了才解气。苏炳臣一时气得胸膛起伏不止,喘息连连。
苏夫人则在一旁轻摇团扇,温言宽慰,试图平息他的怒火。
“老爷,依我看那高大人态度坚决异常,似无丝毫转圜余地。”苏夫人放下扇子为苏炳臣斟上一杯茶,递至手中。
苏炳臣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将杯子置于桌面,沉声道:“他若坚持不改口,我们又能如何?难道真要将人送过去不成?”
苏夫人轻声劝慰:“老爷切莫动怒,看那高大人态度坚决,如今只有按他们的意思办了。苏念月既然已出嫁,尚有苏念一在侧。之前姜公子诚意求娶,她却坚决拒其婚,然后又是拒了伯爵府,难道真要让我们养她一辈子不成?”在这件事情上苏夫人丝毫未提及苏念雪。
“你话虽不错,但面对这样的事情,我怎忍心启齿呢?”苏炳臣沉声一叹。
“老爷,此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苏夫人见他显露出迟疑之意,心中悬着的大石悄然落地。
她接着劝道:“我们若将幺儿过继给他们,未必不是好事。您想想看,高家的家业比咱们可是雄厚得多,即便幺儿过继后改姓为高,但他依然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苏炳臣听罢,眉宇间仍显纠结与挣扎,其实在他心里的天平也同苏夫人是一样的,苏安楠是嫡长子,肩负着苏府未来的荣辱兴衰,无论是哪个儿子都不是能与之较比的。但心头那份对小儿子的疼爱和不舍让他难以决断。
他沉吟片刻,仿佛在心中权衡着利弊。
“高家虽然家大业大,但过继一事也不能仅仅只看重攀权附贵,安梓若去了那里,过得是如果不顺心如意怎么办?还有这冥婚之事,终究非同小可,我怕日后念一会怨恨我们。”苏炳臣的话语中充满了担忧。
苏夫人见状,也明白苏炳臣内心的矛盾,她轻声安慰道:“老爷,您放心,我会亲自去跟三丫头谈谈,看她自己的意愿如何。至于过继之事,他们既然提出这样的请求,肯定会善待咱们安梓的。”
天色渐深,窗户玻璃上映照出墨兰匆忙的身影,她推门而入,谨慎地环顾了下四周后轻轻合上门扉。
她步伐急促地走近,面容严肃,低语道:“小姐,我已打听清楚了。”
她屈身靠近苏念一的耳畔,将从外院小厮那里探得的消息一字一句如实转告。
苏念一听罢,心中一阵紧缩,疑虑重重地问道:“当真如此?”
“绝无虚言,老爷和夫人刚从高府回来,您说他们会不会把您……”
“高府是个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奴婢还不太清楚高府的情况,不管他什么情况,冥婚哎!姑娘,万一……”磨兰有些急了,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和焦急。
苏念一轻轻按住墨兰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你放心。我自有打算,先探听清楚高府的具体情况再说,此事切莫慌乱。”她的话语沉稳有力。
墨兰见状,也稍微平复了心情,点头应道:“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再去打探一番,务必弄清楚高府的真实情况。
桃红双眸中闪烁着泪花,她感慨道:“老爷与夫人满心盘算的都是家族的利益大局,何曾真正顾及过我们姑娘心中的感受。”
尽管她们与苏念一共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她们心中,苏念一是最为体贴入微的主子。
下人犯了错,苏念一从不疾言厉色地责备;对待下人,她也从不苛刻挑剔;每当有好东西时,总会大方分享,丝毫没有将她们视作低下的奴婢。可这么好的人,老天却偏偏不垂爱她。
夏秋交替之际,树梢层叠的绿意依旧盎然繁茂,新生叶片坚实饱满,宛如华盖般遮挡着炽烈的日光。
阳光在树干之间穿梭,滤出缕缕凉爽清风,沁人心脾;即使秋老虎余威尚存,树荫之下却是避暑休闲的绝佳之地。
苏念悠然地躺在树下的椅榻上,一手支颐,沉醉于静谧午后的酣眠之中。乌黑秀与雪白肌肤相映成趣,未施粉黛却更显天然之美。自重生以来的这半年多,她的心境历经蜕变,人也随之焕然一新,如今的苏念一愈展现出凡脱俗的气质与韵味。
翠竹轻轻地为她盖上薄毯子,担忧地看着苏念一,提醒她不要贪凉。昨晚她们几个人的心情一直很紧张,担心苏念一的处境,但苏念一却表现得异常冷静。
这让翠竹不禁有些疑惑,忍不住嘀咕道:“姑娘,你到底想想办法呀。”
翠竹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猜夫人心里肯定憋着坏呢。若真要配冥婚,那肯定是让你去。难不成她会让自己亲生女儿去啊?”
翠竹的话虽直白,却句句戳中要害。
“翠竹,你放心吧。”苏念一的目光坚定而深邃,“无论前方是何种磨难,我都会保护好你们的。墨兰探得的消息至关重要,咱们必须先摸清高府的真实情况才能做出应对。夫人那边,我会尽量周旋。”
她知道冥婚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呢,先等墨兰打探到高府的消息再说。
翠竹站在一侧,既心疼又生气。“姑娘,我们是担心您,反正您在哪我们就在哪。”
此刻,墨兰的脚步声在院外骤然清晰,她疾步踏入院中,面庞上流转着一抹焦急的神色。
翠竹迅迎上前去,“情况如何?”
然而墨兰并未立刻回应,径直走向正坐在椅榻上的苏念一,气息略显急促。
桃红闻声也从屋内快步走出,满脸关切。
苏念一起身,定睛看着墨兰,准备聆听她的消息。
“哎呀,你快些说呀,急死个人了!”翠竹拉了下墨兰的袖口,催促道。
“姑娘,我托我们府负责采办的妈子去了打探的,她路子广着呢。”
“高府人丁稀少,嫡出的一脉也就是高大人这一脉,唯一一个儿子被咱们府的二少爷失手打死了。”
苏念一点了点头,“这些我知道,说些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