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颜一噎,刚才还坚定无畏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比硬碰硬的针锋相对更让人无力与挫败。
她极力遏制住心里的屈辱和愤怒,勉强平稳了声线道:“我叫孟颜,是今年新入职白氏的员工。”说完她还是不
甘,忍不住讥讽道:“从您来工作,我就一直在这个部门。您目下无尘,不记得我们这些小人物是正常的。”
“今年新入职的孟颜?”唐沅重复了一遍,而后啧了一声,“这副架势,我还以为是集团董事长微服私访呢。”
坐在办公椅上的女人姿态闲适,眉眼微弯,看着亲和又没有攻击性。可孟颜听到她的话,一张俏脸顿时青青白白,脱口而出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白董事长是您的父亲,您也不能……”
“你也知道白董事长是我父亲。”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沅淡声打断。
孟颜一愣,抬眼看向唐沅,却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收敛了笑意,淡淡地回视过来。明明眼前人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看不出一点怒意,可她却心下一激,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氏集团算是我们白家的家族企业,董事长是我爸,其他大半股东也都是我的叔叔伯伯。我进集团也是办了正规手续的,而作为公司的决策层,他们对我的行为似乎并没有任何意见。
“那么请问,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跑来指责我呢?”
言下之意就是,我霍霍我自家的产业,关你这个不知哪个旮旯冒出来的外人什么事?
唐沅的声线四平八稳,从中甚至听不出什么和愤怒嘲讽有关的情绪,可她一双瑞凤眼淡淡望过来的时候,却似乎能窥破人心。
孟颜忽
然就觉得自己像剥光了站在这个人面前,无地自容。
“我觉得人还是要学会认清自己,捧着太监的饭碗,操着皇上的心,这叫越俎代庖,直白点儿说就是心里没逼数,你说是不是?
“还有,容我提醒你,白家的空降兵可不止我一个,远的就不说了,咱们公司的副总经理,似乎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大哥白文彧。”
唐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很好奇,从职位上来说,明明白文彧占的资源更多,你为什么就知道盯着我,而不会像今天这样,跑到他办公室去指责他呢?
“还是说我看着就这么像软柿子,连你一个刚转正的小职员都可以随便捏?”
孟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难道她真的是这个女人口中的那种欺软怕硬、看似正义实则虚伪的人呢?
不,不是这样!明明、明明就是这位大小姐有错在先,她仗着身份夺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自己不过是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特地来提醒她而已!
孟颜目光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办公室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白总监!”
一个三十多岁斯文男人急匆匆走进来,一进门先对唐沅露出一个笑,眼底却是藏都藏不住的焦急。
他把孟颜一把拉到自己身后,保护的姿态一览无余:“白总监,这丫头啊,刚毕业,年纪小又
不太懂事,但心底不坏,如果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代她向您道歉了,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男人对着唐沅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生怕她对孟颜做出什么似的。
唐沅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他们部门另一个副总监,严格算起来,也是她的同事。
唐沅觉得事情十分有趣,她侧支着身子,懒洋洋地看着他:“你是她的谁,凭什么能代表她?”
男人神色一僵,侧头看着孟颜,眼底闪过痛苦和成全:“颜颜……是我世叔家的女儿,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他又对唐沅深鞠了一躬:“请白总监能原谅她这一回。”
哦豁,看这表情,有故事?
一旁的孟颜看着他这么卑微的样子,紧咬着下唇去拉他的衣角:“何大哥,你别这样,我不需要……”
何致远厉声打断她:“给白总监道歉!”
孟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何大哥……”
“道歉!”
她一双杏眼里满是委屈不甘,可一向包容她的何大哥此刻脸色沉得吓人,对面那个女人又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她似乎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她这个小职员其实什么也不是,对方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让她卷铺盖滚蛋。
她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看看何致远又看看唐沅,终于心一横,硬邦邦地扔下一句:“白总监,对不起!”
然后就看也不看他们两个,低
着头抹着眼泪,一脸委屈地跑了出去。
何致远心下一痛,转头却依然冲唐沅挤出一个讨好的笑:“白总监,实在是对不住,我……”
正主都走了,戏没得看了,唐沅兴致缺缺地一挥手:“行了,赶紧去追人吧。”
何致远大喜,再三道谢后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啧啧啧,一场大戏啊。
唐沅看着何致远恨不得跑起来的背影,从1088那里默默分过了一把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