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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论兵事(第1页)

四月五日早,赵祯结束晨练后,召见枢密使前来垂拱殿议事。

“参见官家,官家圣躬安否?”枢密使张耆(同‘嗜’)行礼问好。

赵祯一边走向龙椅,一边抬手说道:“枢相免礼,朕躬安,来人,赐座。”

张茂则指挥着两名内侍,搬来一张太师椅。

“谢官家赐座。”张耆道谢后落座。

宋初,宰相不仅掌管民政、还掌管军政和财政,为了防止宰相权力过大,威胁皇权,于是设置了枢密使分管军政,又增置了三司使分管财政,之后为了进一步拆分相权,增设参知政事为副相,一同签署政令。

枢密使存在的背景是为了分割相权,因此其所承担的工作,并不一定都是军事,也会涉及一些民事,全看皇帝是信任宰相多些,还是信任枢密使多些。

二人相互客套完毕,赵祯开门见山,直接道出今日议题。

“今日召枢相前来,是想听一听枢相对我朝兵事的见解。”

“官家所问兵事,不知是指兵制方面,还是军政方面?”张耆想了想,率先开口询问。

“凡涉兵事,朕都想了解,枢相知无不言即可。”赵祯也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便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那臣就先从我朝兵制说起。”

“可。”

“我朝兵制可归于三:曰禁军、曰厢军、曰乡兵。”

“太祖收四方劲旅,列营京畿,以备宿卫,分番屯戍,以捍边圉,曰禁军。”

“犷暴之民、桀骜恣肆者,刺配诸州,以分给役使,曰厢军。”

“选于户籍所在,分队伍,给旗帜,缮营堡,备器械,具籍塞下,使之团结训练,以为藩篱,则曰乡兵。”

赵祯开口询问道:“枢相可知我朝历年兵籍员额?”

张耆想了想,回答道:“回官家,自臣知枢密院以来,亲典兵籍。开宝年间,总三十七万八千,而禁军马步十九万三千;至道年间,总六十六万六千,而禁军马步三十五万八千;天禧年间,总九十一万二千,而禁军马步四十三万二千。至今虽有所增减,但员额变化不大。”

();()  “总兵力九十一万二千人,禁军四十三万二千人,养兵如此之多,战力却羸弱不堪,果真是,天下承平日久,而武备废弛。”赵祯在心中暗自想道。

“朕近日查看西、北边事奏报,北边,辽国自澶渊之盟始,与我朝近三十年未启边衅,然北边陈兵仍以几十万计,每岁输运粮草物资占岁收近半;西边,党项元昊,屡有不臣、僭越之举,而我朝于西边陈兵之数,却只寥寥数万余,朕担心,一旦西起边衅,我朝仓促之间将无法应对。”

张耆闻言,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官家能居安思危,心系边事,此乃我朝幸事,臣为官家贺。”

赵祯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朕观汉唐兵制,汉之良家子,唐之府兵,皆是战时自备兵戈,自带粮草,战后卸甲归田,并不久事征伐,却仍能横扫六合,威压四方,使汉唐之武力煊赫一时。”

“我朝募民为兵,给粮草,给器械,常年操练以备征伐,但对外战事却是败多胜少,这是为何?”

张耆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汉之良家子,唐之府兵,皆可获赐屯田自给自养,世代相传;而我朝兵士,一家之生计,皆系于月俸禄米,一旦战死沙场,则一家生计皆无,臣以为,这是我朝与汉唐之别。”

“枢相是想说,兵卒畏死,是因身后事保障不够?”

张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臣以为,我朝以黥面刑徒刺配入军,也是导致兵卒战力不够的原因之一。”

赵祯就等着他说这句话。

“朕也认为,刺面之制与黥面之刑已经不适合我朝,前者大大损害了兵卒的颜面,后者则因一次犯错而终身受人讥讽,都是弊政,确实该改。”

“关于废除兵卒刺面之制,枢相回枢密院后合拟一份奏扎呈上来。”

“臣遵命。”

赵祯逐渐对二府议事流程熟络起来。

凡涉及军事,就召枢密使入宫问话,商量好了,让他回去写一份劄子,走一下流程。

不涉及军事,就召宰相和副相入宫问话。

凡事有商有量,尽量不搞独裁。

();()  “枢相,朕还有一事要交给你做,朕想成立一个专门培养掌令官和军法官的讲武堂书院,目前已经遴选了三百名生员,皆是出自三衙,朕想让你在枢密院中腾出一些院落,作为书院的授课之所。”

张耆闻言,有些惊讶,随即微微沉思,继而开口说道:“不知官家设立此书院,以何人为山长?何人为学官?”

山长就是现代的校长,凡是在书院进修过的学子,都可以自称山长门下,这也是最早的学阀团体。

学官则是有官身的老师,负责教授学生各种知识和技能。

赵祯笑道:“山长自然是由朕亲自担任,学官则要劳烦枢相细心拣选了,当然,朕有空也会亲自去给生员们上课。”

这下,张耆不仅惊讶,甚至有些震惊:“天子门生?臣请官家三思。”张耆从座椅上站起,弯腰行礼道。

赵祯也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朕观唐末至五代,藩镇割据,外重内轻,皆因藩镇兵将各成一派,各成体系,军队只知将领而不知天子,因此各地将领挟兵自重,漠视中央沦陷。”

“今,朕以天子之尊,亲任山长,亲自教诲,从今以后,凡武将升迁,必入讲武堂聆讯三月,天地君亲师,朕不仅要当他们的君主,还要当他们的师傅,朕就不信,有君臣、师徒两层关系连着,谁还能造朕的反。”

赵祯说这话时,整个人锐气尽显。

在古代,臣子结党虽然是大忌,但为了朝堂制衡,维系两党相争,斗而不破的局面是君主坐拱垂堂的必要条件。

但军队不一样,军队是国家统治的压舱石,这里只能有一个声音,历朝历代能造反成功的,都是窃取了军队的最高指挥权。

宋朝虽将兵权分散,但却是以降低军队战斗力为代价。

所谓管军八位,大多都跟皇帝沾亲带故,军事能力一般,真正有能力的武将,根本坐不到这个位置上,只能在地方蹉跎,一身本领无从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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