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经闻伸手把他脸掰回来,盯着他:“给我的?”
“啊那不然呢。最近没有我认识的人过生日了。”
此次谈话的重心已经严重偏移,但萧总是何人物,硬生生把话题掰了回来。最后他跟林从沚说,如果真的想经营画廊的话,他可以教他,然后提出抽空去看一下他们画廊的财报。
林从沚说,没有那种东西。
萧经闻沉默了。
——可不是没有吗,还财务报表,画廊经营至今只卖了两幅画,两笔交易。
总之……萧经闻还偏偏就不信了,他商科毕业,五年总裁,盘不活一个小画廊?
“其实做生意挺难的。”林从沚已经完全靠在他身上了,“每天一睁眼就是开销,呼吸都是昂贵的味道。”
萧经闻笑笑:“习惯了就也还好。”
“说真的,有点可怜你了。”
“我不可怜,我赚挺多的。”
林从沚爬起来,离开他臂弯,坐到沙发上,垂眼冷漠地审视他。
萧经闻哭笑不得,一条胳膊曲着搭在沙发上,说:“总之,画廊也可以保持现状,我有很多种运营模式可以套给你,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也很好。”
ocean画廊目前没有运营,没有广告,也没有跟任何知名画家合作。那里说白了就是林从沚画画的地方,招了个学徒小晨,一对一培养罢了。
它很纯粹。如果说对它的未来有什么期望,林从沚只希望小晨学成出去自立门户后,他还能招到同样的绘画爱好者。
无论是在网上接画稿,还是成年人在工作之余想要多学一项技能,他都很欢迎。虽然很少就是了。
屿城是个还挺卷的城市,大家压力都很大。成年人上班已经够累了,再腾出时间去画画实在不现实,有那个时间不如洗个澡钻进被窝里看个电影养养精神气。
林老板看着他,总裁坐在地上,西装皱了好几道褶子。他朝萧经闻抬了抬下巴,说:“脱了吧。”
萧经闻有些意外:“这么早?”
“……”林从沚忽然很想抽他一巴掌,“皱了呀……我只让你脱掉外套挂起来,你在想什么?这么‘早’?不可白日宣淫是吗?”
萧经闻听话地上楼去换家居服。林从沚输出一口气,他抬眼看看楼上,又顺势看着这别墅吊顶悬挂的水晶吊灯。
其实萧经闻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想法,他想要在浮躁喧嚣的世界里坚守一些纯粹的东西。可这些元素叠加起来,就有一个不可避免的缺憾——贫穷。
所以萧经闻想做那朵玫瑰背后的骑士剑,做他浪漫主义的游乐园。
次日早,雨终于停了。
林从沚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去辛决的画室。他以为萧经闻不在家,结果刚走到门口,背后被人猛兽扑食一样抱住。
“去哪儿。”萧经闻圈着他。
“去工作。”林从沚说,“还你房租。”
“还我房租你得给我工作呀。”萧经闻故意说,“我买的画你就放在那不管了?”
“管。”林从沚抽身出来,“一个一个管,我先去画室管理一下那几个复读生,回来再管理你。”
萧经闻笑了:“晚上还回来?”
“回。”林从沚点头,伸手,掌心向上,“给我把伞,再给我点钱打车。”
这天说晴也就只晴了一个上午。中午林从沚跟辛决在画室楼下的便利店对付着吃了点午饭,聊了下学生们的现状。
眼下六月,再过两天出高考分,现在复读的,都是知道校考没过,无论高考考多少分都不管,非某校不上的学生。
艺考生大部分是早就定下了专业方向,需要选择的就是学校。大家都想读美院,但美院就那么几个,年年就招那么多人。所以一年不成就再来一年,再来两年。
绘画是积累,一般情况下,人是越画越好的。所以对美术生来讲,复读不是很可怕的事儿……但一直复读,就挺可怕了。
“说了多少次了。”林从沚蹙眉,笔的尾端敲着学生的画面,“远处静物的‘虚’不是让你草草了事,而是正常画一个瓶子摆在那,然后来仔细刻画前边的静物,产生对比。你这是什么,远处虚着画,近处随便画。”
学生不敢吭声,点着头。
林从沚上手改画,静物组合的色彩,中规中矩的瓶瓶罐罐。他蘸了点赭石和少量湖蓝,在调色板上混合,说:“不用把颜料融合得太透彻,保留一点原色,笔触画上去就不要来回修改,色彩要保有素描的光影明暗虚实,不要像素描那样描线条。”
学生半懵半懂地点头。
这个阶段林从沚自己有过,什么远近透视虚实,以前自己学的时候像小和尚念经。画的时候心里想着注意光源注意远近,笔落在画纸上了,原本怎么画还是怎么画。
“看这。”林从沚换了根勾线笔,“亮面你用了大色块的话,那你勾高光的时候也要顺着大色块的笔触和方向来勾。”
林从沚觉得绘画这件事最有魅力的一点是,多数人觉得绘画是一种感性的表达,是文艺的、文学的、自由的。但绘画其实很严谨,光源在哪里,阴影在哪里,透视统一,如何过渡,如何融入反射色。
具象、印象、抽象,都有自己的基本法。
艺考的学生需要掌握最质朴的绘画方式,于是这天,林老师为了锻炼大家的笔触控制和光影理解,他重新摆了一组静物。
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支起画架摆好颜料盒,围着静物台坐一圈。空调嗡嗡地吐着凉气,今天虽然没在下雨,但气压很低,闷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