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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页(第1页)

在坤宁宫的私会,屋里只有他们两个,门合得紧无人相扰。安静地等待却有经历刑责,德塞低头,双手放于膝上,他在忍。往事如烟,却还没有散。终身即将尘埃落定,要说甘心,那是自欺欺人。

痴心与私心,终究害人,教他做下不忠不义之事,要跟清芸再见一面,从此断念,而地点却选在这坤宁宫,是个好地方。拉着芳儿作挡箭牌,仗着皇上对她的信任,意图瞒天过海。

德塞接到消息,是清芸主动邀约,可是事到临头,为何是他俩独对?

“你来早了,清芸还没过来,我让人去接她了,你再等等。”芳儿说着,眼睛却看别处,似在躲着什么。德塞抿抿唇角,神情肃穆地接道:“皇后,我明白,有些心里话,我想说给您听,也只有说给您听,至于告不告诉她,您看着办吧。”

“你……”为何要转述,难道德塞聪明至此?芳儿即时转过脸来,惊讶地望他,德塞抬眼,有些悲伤地笑了笑:“皇后,来这儿,我挺傻的是吧?”

“不,不是。”飞蛾扑火只为爱,粉身碎骨也是为爱。能看透它,看碎它,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啊。既然看破了,还能走到这屋里,芳儿只能用钦佩来形容她的心情。这一急,她有些慌了:“是我对不住您,是我。是我想见您,怕您不来,我想着这样是为了你好。”

“没有。您没对不住我,您才是了不起的人啊。皇后,您不用劝啦。我真羡慕皇上,我真羡慕他。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福气。我要是有,这辈子也就值了吧。”德塞呆呆地笑起来:“可我们这辈子,已经改不了啦。”

悲伤弥漫,他急,他恨。胡乱一碰,茶碗已然坠地,碎片扎在手上,血冒出来,鼓鼓的,教人心惊肉跳。芳儿只看了一眼,很快说:“我给你找药。”

“不要动。不碍事。”德塞捂着它,可是止不住。血从指缝往外淌,越使劲摁冒得越多,芳儿起身去开柜子,拿出药瓶,到他身旁椅子坐下,由不得他不听话。裹好了,血还是印出来,德塞不自然地动动身子,这一动,辫穗松散落地。

不敢教芳儿弯腰,他去捡,沾了血,一抹红落在上面,好可惜。

“这。没事,我也会编,我给你编一个。”看他心痛的眼神,芳儿已经猜到这辫穗出自何人之手,她很难过。

“不用了,我不要了。”就算是清芸送的定情之物又如何,天意要他断念,再不舍又怎样,德塞把它仔细地摸了摸,作为最后一回的爱惜。然后,他把它放在桌上,推到芳儿手边:“我是舍不得,皇后替我扔了吧,谢谢您。”

“你心里扔了才好。心里扔不了更难受。”德塞的手虽然推过来,可是他扣着那穗子,很久都没舍得挪开,直到上边盖得湿透,他还是不动。伤处的血,印过来一点点往下坠,芳儿盯得心痛起来,忍不住将手推过去,推开他的指尖,轻轻地握了握:“别这样,德塞,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英雄,你能做到,你得信你自个儿。”

“我不信。”也许心里太疼,竟连一点面子也不给,抬眼间,任性得厉如鹰视:“皇后,就算我答应您,您信吗?”

此情此景,无言以对,就算想答,也不再有机会。

便如弦断,紧闭的门外,突然有人说话:“我不信。”

急促又委屈,是玄烨。

芳儿怔了怔,没有说话。德塞闷着脑袋去开门,面如死灰。才不过开了缝,一股急劲便向他袭来,直砸向胸口。

“皇上!”跟随之人的惊呼没能止住他,玄烨张手便揪住德塞衣领。

“皇上。”德塞随着他的力道,绷紧了腿,脚下生根,玄烨再拽就没动得了。

好大胆的奸夫啊,竟敢当面挑衅,不要命了么?福全赶忙冲德塞眨眼,教他服软。故意撺掇玄烨赶来的娜木钟正是春风得意。

捉奸来得慢了点,话没听全,不过足够了。

什么德塞说“我羡慕皇上,我们这辈子,已经改不了啦”,什么芳儿说“我给你找药,我给你编穗子,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英雄,你能做到”,光这些也已经够了。

玄烨揪住他,直往里推,一步步冲到屋里来,殷红的血浸染的穗子,静静地躺在桌上。血透了它,样子,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不会忘,也不会记错。那样的盘花扣,芳儿曾经拿它当成定情之物,在大婚之夜,亲手相赠,玄烨天天戴着它,夜夜放在枕头下伴眠,时刻不曾离身。

却原来,出处在这儿吗?原来,不过是德塞的替身?

去死吧你!死死抓着他,玄烨已经制不住怒气。冷笑道:“我有话说,跟我来。其他的,都别动!”

芳儿在椅子上坐着没动,是一座像,她很安静,非常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吓得,她静得一句话也没有。她的眼睛也不看人。

不跪不拜,也由得她了,她有身子。

玄烨盯着她把话说完,委屈散不开,芳儿的表现,他也没空指摘,只怕怒火撒开会收不住。此地不宜久留,男人的战争不该连累女人。德塞很痛快地回道:“没她的事,我跟您走。”

“哎,哎。”玄烨把手松开,压住心情,安然无恙地走出去,将“笑话”急速演变。福全跟着他们后边跑,跑得很急,这几个少年要去布库房好好打一架,是闹是疯不要人管。可是热闹就这么完了,从头至尾连句话都没插上,娜木钟不肯承认是被皇上的急怒震得忘了,她只觉得不甘。

可是她要拦,也拦不住。是太妃带人来的,到头来被撇下,她真丢脸。

到头来,也不过是灰溜溜地来,灰溜溜地走。

坤宁宫偃旗息鼓,布库房热火朝天。才进去,玄烨便让人都散了,把德塞大力一推,喝道:“从兄身上的鞭伤好了吧,嗯?我给你添点儿?”

“成啊,不过我要先问清楚,要打架我奉陪,不让还手就没意思啦。”一样心急如焚,憋屈得要命,这一架非打不可。

“当然要还手,今天不论君臣,只论兄弟,从兄,你是个英雄啊,了不起啊,你怎么能不还手呢。来来,我看看你的身手怎么样。”

他说着便要朝德塞奔去,急蹿进室的福全大力熊抱勒住了他:“皇上,冷静点,冷静点!”

“滚蛋!没你的事让开!”玄烨一把甩脱,福全翻身打了个滚,呛口灰,在地上叫道:“皇上!”

没用的,玄烨已去屏风后边换了一身短扎的简装,德塞也换了。

用玩命的法子去摔布库,今天头一遭。室内只有三人,连梁九功也只在屋外等候。福全作为裁判退让一旁,提心吊胆地望着他们。

为女人打架是够蠢的,但起因是芳儿,那就没有什么愚蠢或者聪明的说法,只因必须。恨,只有这样才能散,怨,只有这样才能服。

说是布库,已经跟蛮打差不多了,今天特殊,除了下三滥的,什么招数都可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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