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聿看出了她的窘迫,想想便岔开话题,对赵春景说道:“赵兄,速速领人去停尸房吧。于仵作而言,多耽搁一会,尸身恐怕都会不一样。”
“好。”赵春景说道,“林姑娘,请。程兄,请。”
程聿肃色:“我不“请”,你们去就行。”
赵春景问道:“程兄你该不会是怕吧?”
“嗯?”程聿看着他,微微笑道,“我怕不怕,同窗三年的你也忘了?”
突然察觉到他话里有陷阱的赵春景打了个哈哈:“当然没忘。”
末了他请林飞鱼过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程兄你记错了,我们不是同窗三年,是两年。”
程聿恍然地长长“哦”了一声。
眼见林飞鱼跟赵春景走了,十四说道:“师爷,我看你们两个跟看两只狐狸斗法似的,一个比一个精。”
“那谁更狐狸一些?”
十四认真道:“师爷。”
程聿满意了,他抬头看看四下,衙役都各自忙去了,无人视线在他们身上。
他对十四说道:“你去停尸房等飞鱼,我和小石头去办点事。”
“哎呀,办什么事?我也想去。”
“不,你不想。”
“……”十四看着程聿跟小石头交代着什么,越走越远,便只能去停尸房门口等着了。
停尸房在衙门最后头,赵春景带着林飞鱼走过去时与她说了一些从仵作的事。
“他是个性格十分强的老头。”
“还喜欢指指点点。”
“但一旦说服了他,他又是个谦逊的好老头儿。”
“所以你不要紧张,好好验尸,做好本职,当他的眼睛就好。”
林飞鱼一一点头。
卧龙县的停尸房倒没什么特别的,一间小房子,大白墙,没有桌子椅子,只有一张木板床。
林飞鱼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卧在桌上的男尸。
那日男尸从水里捞起来水淋淋的,如今放了大半日,水干了许多……但腐肉却从身上往下垂落,像一滩红白液体,要从尸骨上化开了。
她走了过去,味道太过难闻,便在口鼻系上扎了几重厚的布条遮挡。
赵春景见了尸体微觉恐怖,强忍不适向一旁不吭声的从善德说道:“从师傅,这位是林仵作,从隔壁县来玩的,我请过来协助你看看。”
“哦……”从善德打量她两眼,“可以。”
还等着他抬杠的赵春景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以?”
从善德“喂”了一声:“大人,我只是不爱笑,不是爱杀人,没那么重的杀气见谁都呸两口。你瞧瞧她站那都不带怕的,还直勾勾盯着……小姑娘你不是被吓傻了吧?”
“没有。”林飞鱼这才“看见”屋里还有别人,忙向他行礼,“晚辈林飞鱼见过前辈。”
“不是吓傻了就好。”从善德说道,“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好仵作,但技艺如何……就不知了。”
赵春景说道:“林姑娘近来名气很大。”
从善德瞪眼:“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要是不能做我的眼睛,从京师来的老子也要呸两口。”
“……”从善德摆手:“出去出去,让李成进来。”
赵春景只好退了出去,让验尸官进去,末了又探头:“可不要对林姑娘太过严厉哦。”
说完就缩了脑袋。
从善德冷哼,对林飞鱼说道:“严厉我是一定会严厉的,你要是受不了就出去,可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语气咄咄逼人,林飞鱼总算知道为什么赵春景战战兢兢地跑了,一定是平时就经常挨骂呀。
她说道:“从师傅不把我当姑娘看待就好,有什么事您吩咐吧。”
“吩咐谈不上,你先按你的想法验尸吧。”
“是。”
验尸官瞥了一眼那姑娘,没有翻开纸笔要写。
她的喝报他打心眼觉得没必要记下来。
屋内开了三扇窗户,加之屋顶又有五片之大的琉璃瓦,采光通风都十分优越。
林飞鱼从男尸的头顶起看,刚看就顿住了:“连头发都剃光了……但头皮还完好。”
从善德“嗯”了一声。
林飞鱼检查他五官,眼皮有被啃噬的痕迹,但因闭着,所以眼球完好。
“耳朵……没了……”
“鼻子也被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