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先生。”齐连山来到靳以宁近前,把电脑往桌面上一放,“之前您要我查的东西,我已经查到了。”
电脑屏幕上,是江旭耀案的资料档案,里面详细记录了这一案件的始末。这是警方内部的保密资料,不得不说齐连山神通广大,什么都能拿得到。
“挑重要的说。”靳以宁把手机拨到一旁,靠回到自己的椅背上。
齐连山察觉到靳以宁心情不佳,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江旭耀之所以会恰好在那天落网,是因为有人在天亮前,给警方发送了几段视频和图片,举报在钻石幻想号上发现了尸体。”
说完,齐连山打开了图片文件夹,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具藏在冰柜里的女尸,“警方就是得到这条线索之后,紧急申请了搜查令,逼停邮轮登船搜查,这才有后续的事。”
靳以宁轻扫了一眼画面,目光被照片的详细信息吸引,齐连山拿到的是原始文件,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地点、拍照设备、参数,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他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拍摄时间,沉默了片刻,他问齐连山,“是谁拍的这些图片视频?”
齐连山点开一个文档,敲击键盘,将段落里的一句话标红:“这里有记录,拍摄者是警方的线人。”
“有这个线人的身份信息吗?”靳以宁的眉头不知何时拧紧。
齐连山回答,“档案里没有提及,我也还没查到。”
靳以宁闻言,半晌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毫无理由地,突然提起:“我记得你那里,有一份边亭的背景资料。”
“…有。”齐连山拿不准靳以宁的态度,表现得有些犹豫。
“你带上资料,马上出发,替我去核实几个问题,速去速回。”靳以宁往前倾了倾身体,双手交叉,搭在桌面上,注视着齐连山,说:“还有,家里那把枪好久没用了,好好替我保养一下,装好子弹,今晚前送回来。”
这两个任务风马牛不相及,齐连山满腹疑问,尽管没有问出口,但直觉告诉他,有大事发生。
齐连山走后,秘书也随之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靳以宁一个人。
靳以宁把注意力转到电脑上,继续刚才的工作,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思绪却完全不在眼前的工作上,电脑上的文件,迟迟没有点到下一页。
警方的线人是谁——齐连山查不出头绪,但靳以宁的心里,浮现出一个人选。
答案很简单,照片拍摄的那个时间段,在江旭耀房间里的,除了他,还有一个边亭。
就在齐连山再次回到靳以宁的办公室,汇报他最新调查结果的时候,边亭正坐着环城小巴下了山,一路晃晃悠悠地,进了老城。
难得出来一趟,边亭没有开他的那辆新得到的帕拉梅拉,依旧选择搭小巴。
边亭坐在最后一排,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昨晚他熬了个大夜,比照着靳以宁的旧轮椅,给那台新轮椅做了最后的调试。
为了定这台轮椅,他磕磕绊绊地啃了不少资料,筛选了一轮又一轮。轮椅到货后,他其实有点后悔多事,直到昨晚才决定拿出来交给靳以宁。
边亭对靳以宁说了很多谎,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也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目的,然而这次他没有想达成什么结果,只是单纯想要这么做而已。
因为在很久以前,当他同样深陷泥沼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忽然出现,拉了他一把。
想到记忆里的这个人,边亭伸出手,隔着棉质的面料,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吊坠,与此同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小巴到站,边亭也到了他的目的地。
这里是关帝街,位于下城区最繁华的地段,算是这一个片区的商业中心。
春末夏初,街道两侧的大排档生意也逐渐火热,边亭刚从巴士下来,就被两旁拉客的老板娘团团包围了起来。
“靓仔,吃饭吗?火锅烧烤小龙虾。”
“来我们家小帅哥,啤酒全场畅饮…”
老板娘们的招呼声依旧热情如火,边亭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这个吊坠的主人见面,就是在这条街上。
那时他还是个头大身子小的小豆丁,个头刚到一个成年人的大腿高,手脚瘦得像一根麻杆儿,因为偷了包子铺的一张葱油饼,被店主撵着打了半条街。
倒不是店主为了一张饼和这个小鬼过不去,而是这个孩子是个惯犯,经常在这一代偷鸡摸狗,让周围的老板都不胜其烦。
就在边亭被店主堵进巷子里,狠狠挨了几记耳光之后,一个男人路过救了他,替他付了饼钱,又把他领到一家饭馆里,给他点了一碗猪脚饭。
“年纪轻轻就小偷小摸。”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旁,看着男孩高高隆起的面颊,幸灾乐祸,“打成这样,可怜见的,下次不敢了吧?”
边亭恶狠狠地往嘴里刨了一大口饭,小脸埋进碗里,口齿不清地回答道,“下次还敢。”
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油盐不进,男人放下脚,诧异道:“为什么?”
边亭抬起头,油汪汪的小嘴里吐出一个字,“饿。”
肚子饿的滋味太难受了,那种彻夜难眠的折磨,比挨打还难受。
没想到会从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口中听见这样的答案,男人笑不出来了,一脸严肃地问他:“你的爸爸妈妈?”
“没有爸爸。”边亭又把脸扎进了饭里,“妈妈…”
他头也不抬地,伸手指了指街道深处的霓虹。
彩色的招牌鳞次栉比,争奇斗艳地亮着暧昧的光,男人瞬间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