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知道自己是无端受波及了,但还是麻利地道了歉,“边亭,你实话告诉我,如果他事先把全盘计划都告诉你,你会放任他一个人去吗?”
边亭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
这些天他一个人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
靳以宁是了解他的,他可以做到支持靳以宁做所有事,但这其中不包括明知是死路,还眼睁睁看着他去。
半晌,边亭说,“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这是当下最可行的办法,而且——”
而且什么?后面的话周天懿不敢说出来,边亭知道了,必然要大发雷霆。
而且靳以宁当时向她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边亭牵扯进来,事后也不能追究边亭的责任。
可惜最后,靳以宁的期望还是落了空。那天警方早早在隧道布下埋伏,sa的车刚被边亭逼停,他们就立刻出现控制了sa,不给他任何给姚若龙通风报信的机会。
sa的嘴确实很严,边亭没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有用信息。后来边亭用了点小手段,才从现场一个警员的口中诈出了靳以宁真正的位置。
他立刻赶了过去,果然在外围遇到了周天懿,随后不顾周天懿反对,强行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酒店。
如果不是周天懿拦得及时,庄霖现在已经在排队投胎了。
冤有头债有主,周天懿不想当替罪的冤大头,把话题扯开了,“那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最后决定相信警方,你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边亭依旧语气不善。
周天懿笑道,“他说,他对警察没好感,但因为你相信我,所以他也选择相信。”
在正式行动之前,靳以宁和周天懿见过很多次面。
周天懿还记得,那天自己问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要和警方合作,靳以宁还有另一个回答。
那时周天懿已经不眠不休了好几天,全靠抽烟提神,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跟提前上了天堂似的。
“我不能把他搭进去。”靳以宁就坐在她的对面,在白茫茫的烟雾里,身影模糊地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我也想继续自己的人生,好好和他在一起。”
不过,周天懿勾起嘴角,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她才没那么好心,把这些话告诉边亭,反正现在人还活着,有些重要的事,就留给他自己去说吧。
半掩的房门彻底打开,护士推车推车从病房里走出来,朝长椅上的两个人点了点头。
“好了,进去吧,告诉他先好好养伤。我已经根据他提供的地址,把姚若龙近期走私回来的货都找到了。”
原来靳以宁为了获得姚先生的信任,替他走私入境的货物,全部都被他扣在了仓库里,一件都没有真正地流入市场。
“这个案子太复杂,一时半会审不完,他的背景特殊,没有主动犯罪,事后主动自首,又有重大立功,我们会替他向法庭求情。就算最后法官会判,也不会太重,很快就能出来了。”
周天懿站起身,背着窗户外的亮光,目光沉了下来,语气也不似刚才那么没心没肺,“但是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找到秦冕的尸体,只能先把他的衣冠冢迁回来。”
边亭想起刚才去墓园探望秦冕的场景,终于露出了个令人安心的笑容,“他不会介意的。”
周天懿走后,边亭进到病房。
这是那天靳以宁被救护车带走后,他第一次见他。案件审理需要一个周期,近期他一直在配合调查,直到昨天才走完保释程序,从收押所里出来。
现在人就在眼前,他却“近乡情怯”,不敢靠近。
他在门边站了很久,终于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来到靳以宁的病床前坐下。
靳以宁躺在血泊里的画面,几乎成了他这一生无法痊愈的创伤,几度午夜梦回,总是一身冷汗。
现在靳以宁埋在雪白的床单里,和那天一样无知无觉,这样的画面,几乎和他的梦魇重叠了起来。
边亭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背。直到确定指尖的触感温暖柔软的,才壮起胆子,把这只手牵起来。
他一点一点收紧手指,将靳以宁的手,完完全全拢在掌心,然后垂下脑袋,将自己的额头靠了上去。
这只手上不再有血,取而代之的,是消毒水的气息,有点陌生,有点冷,却让他安心。
边亭将自己的脸埋在靳以宁的手里,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拥有这熟悉的体温,他惶恐不安多日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和安宁。
“我以为你死了。”
“如果你死了,我”
后半句话,边亭没能说下去,因为掌心的那只手忽然动了,手指轻轻地,在边亭的鼻尖刮了刮。
边亭愕然起头,看见靳以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半睁着眼睛望着他。
“好端端的。”靳以宁刚刚清醒,声音还很虚弱,“怎么哭了?”
没有人回应靳以宁。
因为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坐在他床头掉泪珠子的人,眼一瞪,手一撒。
头也不回地跑了。
◇还有很多时间
医生很快带着护士进来做检查,不久后警察也来了,靳以宁昏昏沉沉地见了很多人,但再也没见过边亭。
“他还是不来看你啊?”
周天懿坐在病床前,动作笨拙地削着苹果,这只可怜苹果经周警官之手,转了一圈出来,最后只剩下半颗。
靳以宁躺在床上,手指按亮了手机,屏幕上空空荡荡,一条新进的信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