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的酒楼雅间之中,沈明琮借故从屋中出去,留下好友与知县。
知县暼了眼伏危所坐的素舆,再而抬起目光看向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态度冷淡的道:“你说要入我门下,做我的幕僚,且说说你有什么本事能说服我?”
伏危不卑不亢,从容回道:“眼界与过去二十年所习的所有知识。”
知县一笑:“流放来岭南的人中,也不乏真有些本事的人。”
“那些人,可曾是找到了大人这处谋职?”
知县一愣,如实道:“你倒是第一个。”
说罢,点了点头:“胆量比他们要好,算是一个优点。”
伏危继而道:“我曾身为郡守之子过了二十一年,习过文,习过武,入过军中,对各种兵刃略知一二,更对朝中局势有些许了解。”
知县闻言,眉梢一动,似乎有些动摇,但依旧道:“你双腿都断了,你的养父都没有给予你半分照顾,可见他并不想你好过,我若收了你为幕僚,岂不是得罪了武陵郡太守?”
伏危缓缓一笑:“在下双腿虽折,但脑子尚算灵活,且武陵郡与玉县两千余里,霍太守管辖着一整个郡,何来空闲管玉县?”
话到这,又道:“在下可助大人离开玉县,往高处而去。可大人若是因此担忧得罪了武陵郡太守的话,那便当在下不曾与大人说过幕僚一事。”
周知县望着伏危沉思了片刻后,忽然一笑,继而看向了桌面的酒杯:“三杯酒后,你就是我的幕僚了。” 伏危倒酒,一杯饮尽接着一杯。
三杯罢,知县起了身:“丑话说在前头,只给你三个月,三个月内若毫无建树,我也不会再留你。再有武陵郡那边若有什么消息传来,我也不会再用你。”
伏危颔:“多谢大人。”
“不用谢我,看你自己的本事吧。”知县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前的知县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回了身:“对了,便只是三个月,我也不会亏待你这么个腿脚不便的人,月钱也不会苛刻你的,所以最好尽快在玉县寻个落脚的地方听我差遣。”
说罢,便转身出了雅间。
周知县出了雅间,见到了从武陵郡来的沈从事,两人相继一拱手。
见四下无人,周知县便道:“武陵郡那边的事情,希望沈从事能帮忙照看一二。”
闻言,沈明琮便知好友是事成了。
“知县大人所言,沈某定会注意,若有何变故,必送来书信,还望知县大人能照拂谨……伏危一二。”
知县点了头,而后告辞。
待知县出了酒楼后,与身旁的幕僚道:“往后若有武陵郡来的役差,便提前告知我。”
吩咐后,转身上了马车。
周知县离去,沈明琮入了雅间,看到伏危端着酒杯饮酒,复而看向一桌子菜,问他:“今晚我见你似乎都没怎么动筷。”
伏危抬眼看向他,说:“能否让小二上一份素面。”
沈明琮诧异道:“有这么多好菜,为何还要素面?”
伏危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好菜,心静如水。
他平静的道:“我想等到我能吃得上如此好菜的时候,是与妻一同品尝,有福同享,而非自己享用。”
沈明宗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不过就是一桌菜罢了。”
说罢,笑意渐止:“虽然我也想见见你的妻是怎么样的一个奇女子,但显然是见不了了。毕竟我来这岭南的消息,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安全。”
说罢,他拿出了一个荷包放在了桌面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且收着。”
伏危目光扫了一眼荷包,知道里边装的是银子。
他深思了片刻,把荷包取了过来,拉开瞧了一眼,只从中取了一块碎银子,而后还给了他。
“你家中还有双亲与妻儿要赡养,素舆也定然花费了不少银钱,我若是再收下你这么多的银钱,心里不安。”
沈明琮出身寒门,家底本就不丰,又从不贪腐,月俸不足二两,且也是这两年才升做从事。若是没有猜错,这应是他给自己做完素舆后,几乎是最后的家当了。
沈明琮道:“不到十两银子,你便收下吧。”
伏危维持着荷包的动作,声音平静:“你知我性子的,你便是留下,我也会让人送归给你。”
比起全部还回来,至少他还是拿了一些的。
沈明琮无奈,叹了一口气后,什么都没有说,上前拿回了荷包。
“也不能再唤你谨之了,应该要唤你伏危了。”沈明琮一笑,随而道:“我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了,明日便不见了,好好珍重。” 伏危点了头,一笑:“你也好好珍重,你我总有一日会再相见。”
沈明琮:“我等着再相见的那一日了。”
二人相视一笑,话语不需多,只需知晓对方平安便可。
二人再各点了一碗素面,两杯清酒后,也到了该道别的时候了。
沈明琮把伏危送到了客栈大堂后,便离去了。
伏危坐着素舆自行回到了客房外,轻敲了敲,屋中传出清悦的女子声音:“是谁?”
伏危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