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获那边放走了小梨姑娘,又有些后悔没有追出去送她,这么一个不消停爱惹事儿的小丫头,指不定在回家前又撞上什么妖魔鬼怪,没他拔刀相助可怎么办?!
追了好几条微信,可算看到对方说到家了,居然有种突然放下心来的感觉,呵呵,他倪获从来都是被别人操心的,他又几时操心过别人。
对面坐着的王大木也没打算满足他喝酒的要求,仰在秋千椅上眯着眼睛养神,“你就打算和你老子这么死杠下去了?你姐什么态度?”
倪获没吃没喝只好继续抽烟,熏得周遭原始森林起雾了一般,“她能什么态度,她天天只关心公司怎么赚钱。”此时也没啥看客,倪获的模样还算一本正经,皮大氅上的毛领子已经被卸掉扔在一边,显得整个人清爽沉敛了许多。
“你和你姐呀,真的是投胎投反了,你俩要是兄妹,嗯——”尾音拖得意味深长,脸上的褶子也嬉笑得波涛翻滚。
倪获狠飞了他一眼刀,“咋地,我要是女的你还有啥想法咋的?”
其实倪公子长得还挺清朗隽秀,变变造型兴许也能捯饬成一只乖萌的小白脸,但王大木说的‘投胎反了’倒不仅是外表这层意思。倪获有个姐姐叫倪耘,所以,‘你耕耘我收获’就是这么来的,跟他老子其实没啥关系。
倪家虽然祖辈开始一直经商,但真正发迹是源于近十年在荜市经营高档连锁海鲜食
府,“倪氏海鲜”的大招牌吸引着满城的富人和中产,凭借食材的品质和加工技艺捞金无数。
倪获的老爸倪东升是倪氏的董事会主席,也是倪氏最大的股东,但此人行事低调,平时鲜少在公众视线里露面。经常登场宣传倪氏的是倪东升的大女儿倪耘,倪氏的总经理,精明干练,商界奇才,自打她从哈佛商学院毕业正式加盟倪氏以来,倪氏海鲜的推广和布局便进入了一个空前繁荣的新阶段,营业额更是逐年递增。
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姐姐辅佐家业,倪公子更是玩得有恃无恐。他大学学的是计算机,干的事情倒是也和计算机沾边,就是打游戏。整天撮合起一堆游手好闲的哥们儿从宿舍打到网吧,从白天打到黑夜,倪公子打游戏的历史估计也不比倪氏海鲜的创业史短了,就这样一直打到大学毕业,觉得还不过瘾,开始拉拢几个死忠的党羽自己搞游戏,还煞有介事地注册了一个公司,取名“剑天涯”。
倪东升一直也只当他还小,大了之后能收收心回来倪氏帮忙,可这小爷怎么看都没有可雕琢的角度,妥妥的顽石一块。要是非找点儿他可以贡献倪氏的地方,那就是不知地产大亨徐永基最宠爱的小女儿徐曼菲怎么就不开眼地看上倪获这个三流公子哥儿了。
倪氏近期谋划的扩张战略需要大笔资金支持,徐永基有钱,倪获有颜,倪东升决
定派出儿子搞个美男计,将财神爷变成自己的亲家,那资金的事情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呢。
此计一出,倪获第一个抗议了,我是爱玩,可我玩的是游戏不是女人啊,谁稀罕那个整天就知道韩剧、美容、撒娇发脾气的公主病晚期患者,娶她当老婆还不如去练葵花宝典。于是,他一夜未眠憋出对策,和自宫差不多的路数,但不至于那么惨烈,就是自毁形象,成为女人都讨厌的那种男人,让徐小姐知难而退。
于是昨晚倪公子又去‘大鱼宫’找那些姑娘们喝酒聊天,当然七女一男呆在包房里干是喝酒聊天也没啥意思,他们还做游戏,击鼓传花、抢椅子、丢手绢……幼儿园玩啥他们玩啥,倪获居然跟白雪公主似的,哄得七个小姑娘还挺开心,都嚷着要他常来。长得好看不揩油又给钱爽快的中二病客人谁不欢迎呢,何况还可以唤起纯真美好的童年回忆。
倪获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以后带上一批设备过去,教教几位姑娘玩玩魔兽、御剑之类的……
“吃饱了就赶紧滚蛋,我眯一阵还得去谈事儿呢。”王大木下逐客令。
倪获指着面前挖了一个小坑的炒饭,“比屎还难吃,你这好意思卖九十八一盘?”
“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吃过屎,有比较。你们家海鲜倒是好吃呢,你咋不回家吃?”王老板明知故问,瞅着被刺痛的那位不屑地撇了撇嘴,心
里十分痛快。
倪获目前处于离家出走、断粮明志状态,晚上在大鱼宫带着花啊柳啊们的玩游戏,白天就窝在公司租的小房里跟几个合伙人讨论游戏剧本和设计方案,因此满脸都是睡不足的肾亏相,说他嗑。药估计也有人信。
游戏公司目前还只进不出,月月都大把往里砸钱,加上倪获个人生活习惯多少都有点儿铺张浪费,若不是倪耘暗中助纣为虐地支援他,估计他现在比起郑小梨还不如。
“反正你这里白天也不营业,我就在这歇会儿。”
“随便!”王老板把西装上衣往肩上一甩,帅气地回后面眯觉去了,扔下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独自在大森林里对着一盘冷饭发呆。
倪获不像有些公子哥儿那样含着金汤勺出生,他小时候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也只是吃穿不愁的小康水平,因此在思想上距离那些根红苗正的富二代还有很大差距,平时更喜欢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混在一起,像昨晚那样撒钱其实他自己还是挺心疼的。
都特么被逼的!硬是把我这么一个五讲四美的有志青年逼迫成脑。残炫富的登徒浪子,什么世道啊!倪获看也没看地删掉了徐曼菲发来的一串微信,又瞄了眼小梨的对话框,仍旧是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垫底儿,干脆将手机往桌上一扣,闷头倒在沙发上不挑地儿地睡下了,脑袋底下就枕着那条大毛领子。
恍惚间,倪获做了
个梦,梦见自己在没顶高的长草中追逐一只兔子,那草又高又软扫在脸上不疼反痒,像轻柔的朔风。突然间兔子消失不见了,他一脚踏空坠入隐在草中的深崖,啊——
咚!额头磕在实木桌腿上,倪获拧眉抚额清醒过来,还好悬崖只有沙发这么高。那丛搔在脸上柔若馨风的‘长草’就掉落在头上,被倪获一把扯过丢回沙发。
倪获瞬间联想到小梨和他玩的那个赛跑游戏,兔子小梨,你等着瞧!伸手摸上桌面抓过手机,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给小梨发了一条微信:“出来玩呀,咱接着去行侠仗义,笑傲江湖!”昨天是小爷我不胜酒力先让你一程,有胆再战,看我不赢惨你。
左等……没回音,右等……还是没回音,眼看着烟都抽了三四根儿了,手机还是没动静……
正寻思着要不要追一条信息过去,哗啦——天降瓢泼大雨,桌子底下这只淋了个透心凉。
倪获瞪着一双狰狞的眼,缓缓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浑身还淌着水,那句愤怒的“谁TM干的”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又是嗷——的一声见鬼尖叫,耳膜重伤。
服务生鲁小妹看清转身这位的尊容之后,忙不迭地掐了一叠纸巾颠颠儿跑过来给他上上下下地擦,“倪少!你怎么刚才光冒烟儿不露头啊,我还以为是失火了呢!被你吓死了……”
“行,行,别擦了,纸沫子都沾我一身,你们老板怎
么这么抠儿,纸巾都买这种掉渣儿的!”倪获解开皮大氅脱掉,幸亏穿了这件雨衣,里面的毛衣一点儿没湿!
鲁小妹看着倪获近在咫尺地脱衣,惊得呼吸一滞。好帅啊!要想俏、一身皂!
倪获抬手迅速在她呆掉的视线上一切,成功阻断自己的吸魂大法,鲁小妹一口气终于喘过来,人也刹那羞得脸扣到胸脯上。再抬起头,倪少已经熟门熟路地径自走到后面洗脸洗头去了,鲁小妹怅然地回到吧台边继续擦灰。
重新坐回车里的时候,倪获又点开微信看了看小梨的消息,无!不会这女人一觉睡到了下午吧?原来不是兔子小梨,是睡猪小梨,这位边开车边被自己的冷笑话打动,兀自地颤个不停。
等待红灯的空档,倪获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电话拨过去,“喂?大路,帮我黑一个微信号……也不是黑,就是想查查绑定的手机号是什么……小梨的全拼……对,我等你电话!”
宁大路是倪获的大学同学,非职业黑客,技术一流,他的胆子要是稍微大那么一点点,估计就是中国版的凯文米特尼克。可惜一个杀手的灵魂生在了一副保安的躯壳里,这货大学毕业就被世界五百强之一的网络公司挖走,成了信息安全部门的一员得力干将。
倪获在心里数着,已经等了六个红灯,电话还没响,不寻常呢,当年宁大路入侵大学生学分查询系统也不过只花
了一刻钟,查个绑定的电话号码有这么复杂?
来了!扔在副驾座位上的电话终于唱起了动听的马里奥之歌,“喂?直接发号码给我,开车呢,不方便记录。”
“倪少,查不到。”
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