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司空,”院门外传来拍门声,男人扯着嗓子喊,“睡了吗”
司空正在后院忙着,听出这是跟他一起在衙门里做事的金小五。金家就住在前面的那条豆腐胡同里,离他住的梧桐巷不远。
“你翻墙进来”司空也扯着嗓子回他,“我忙着呢。”
“你他娘的,存心折腾老子”金小五气得不行。
金小五是个二十出头的敦实汉子,有一把子好力气,衙门里的力气活儿狱丞都乐意交给他干。就是腿脚有些笨,从小就不擅长爬上爬下。因为这个,金小五小时候可没少被胡同里的孩子欺负。
金小五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地开始翻墙。
他知道跟司空住一起的就只有房东顾婆子。顾婆子是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婆子,人上了岁数,身体不大好,靠着出租铺子维生。司空住进来之后,就住了前院,让顾婆子搬到了后院住。平时有人拍门,他都拦着顾婆子,自己过去应门。
世道不安稳。金小五心想,要是司空不在家,顾婆子一个人可不是就要小心一些么。
金小五拍拍衣服上的灰,小声嘀咕,“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忙啥呢。连开个门都懒得动”
司空正在后院剁鸡食。
开春的时候顾婆子帮他抱了一窝小鸡,就养在后院里。他平时忙的时候,都是顾婆子帮他喂。
不养鸡不知道,养鸡也是挺费钱的一件事
哪怕只是喂点儿菜叶子谷糠,这些东西也是要花钱买的。
司空每个月从衙门领回来那么几贯钱,也就够将将巴巴的养活自己,他平时又爱喝一口小酒,酒也不便宜。
大鱼大肉不用提,他就想着隔三差五能吃两个鸡蛋结果养鸡也这么费钱
司空把剁好的菜叶子跟谷糠拌在一起,拿去院角的鸡圈里喂鸡。鸡倒是养的挺肥,就是不爱下蛋。
司空正感叹日子艰难,就听金小五在身后呸了一声,“你就忙这个呢”
“不然呢”司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说谁来喂顾阿婆自己还养着一群鸡鸭呢。”
金小五挠挠头,“十回见你,八回在哭穷你那俸禄就养活你一个,我可是养活一家子人呢。”
金小五别看长着娃娃脸,已经是成了亲的人,再过两个月,老婆就要给他生二胎了。要说生活负担,他确实要比司空更重。但人家是跟父母一起住的,生活上有父母照看,乡下还有几亩地,不像司空就是光杆一个,一穷二白。
司空把簸箕里的鸡食都抖在鸡圈里,转头问他,“大晚上的,你找我干嘛”
“谁家大晚上喂鸡”金小五嫌弃的话没说完,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上面来人了,程主簿陪着呢,让你马上去”
司空愣了一下,“找我”
他就是衙门里一个不入流的小捕快。连个正式的编制都没有,属于拿钱给官府出苦力的临时工,为什么要见他
金小五也费解,“今晚不是我值班嘛,这不,就打我来喊你。赶紧的,人家等着呢。”
司空拍了拍袖子上的谷糠,“什么人,你知道吗”
金小五摇摇头。他只看见停在衙门外面的高头大马和一队威风凛凛的随从,并没有看到来人是什么样的。
“是个大官吧。”金小五琢磨琢磨,悄悄跟他说小话,“我看程主簿的老腰都要弯成一个大虾米了”
司空被他逗得一乐,“那你等会儿,我换身衣服。”
金小五急得不行,想催他就这么走,眼睛往他身上一溜,才现这小子就穿着一身半旧的短衫,裤腿卷的老高,脚下还踏着一双草鞋。
“你这可真是”金小五不知道怎么说他了。他寻常都见那些田间做活儿的农夫,或者街市上的贩夫走卒才穿草鞋,司空再穷,也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他又没家眷,哪里就落魄到这种程度了
司空顺着他的目光扫一眼自己脚下,有些无奈的解释“这可不是哭穷,我这是图干活儿方便,你没看我这后院都圈起来了”
金小五点点头,他一进来就注意到后院圈出了一块地,周围立着栅栏,里面还搭了鸡棚,到了晚上,可以把鸡棚的门关起来。
“这样好。”金小五夸他,“也不怕狸猫半夜来抓鸡了。”
“可不是。”司空一想起前两天夜里被咬死拖到了墙外的一只肥母鸡,简直痛心疾。这一窝母鸡中,就数那只芦花鸡下蛋最勤快了
金小五轰他,“赶紧赶紧”
司空端了水盆进屋擦洗擦洗,换了公服出来。
金小五看的眼都有些直,这小子刚才还一副破落户的样子,换了一身衣服立马就换了个人似的。
司空的个头比金小五足足高了一头,肩宽腿长,宽宽的腰带勒出一段劲瘦的腰身,再加上挂在腰带上的黑鞘宽刀,更显得身姿挺拔。
模样生的也好,剑眉星目,顾盼之间自带一股落拓不羁的洒脱之意。不像公差,倒像个走江湖的游侠儿。
“同样都是一身黑皮,”金小五啧舌,“咋你穿着就这么好看哩”
司空逗他,“你没事多翻翻墙,腿脚灵活些,瘦一些,看着就俊俏了。”
金小五被戳了痛脚,气得要揍他。
司空却已经哈哈笑着跑远了。
两人绕过京畿衙门的正门,沿着旁边铜帽胡同绕到了衙门的侧门外。果然见门外立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当中一匹黑色骏马,一身皮毛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昂挺胸地站在马群当中,颇有几分睥睨之态。
司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赞了一声好马。
训练有素的侍卫、骏马、以及骏马身上价值不菲的马鞍和装饰,司空只看这几样也知道来人肯定身份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