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斯桓不屑於回答,心卻是慌亂的。
黎言卿幽幽道:「人的大腦有自我保護機制,那些讓他痛苦的人,讓他難過的往事,都會被屏蔽,你懂嗎?」
荀斯桓難以回答,他當然也考慮過這原因,他只是不願意承認。
黎言清輕笑著繼續說:「既然雲渺什麼都不記得了,那我們兩個可以公平競爭了,不是嗎?」
「公平?」荀斯桓紅著眼冷笑兩聲,自己也覺得這樣只是虛張聲勢。
「我們之間不可能公平,雲渺當年選擇了我,現在也一樣只會選擇我,你在他心裡從來就不是一個選項。」
黎言卿也哂笑,眼中是一樣的鋒銳,他冷冷諷刺:「你不用這樣自我安慰。」
荀斯桓掙扎:「我相信雲渺,過去和現在都是。」
黎言卿不留情地戳穿他的心虛:「我也相信雲渺,但搞砸一切的一直是你,是你的自私,過去和現在,都一樣。」
黎言卿嗤笑出聲,笑得如同掌握了必勝的秘密武器。
荀斯桓的憤怒之火快要燃燒盡一切理智,恨不得直接一拳鑿在黎言卿臉上,他咬著牙警告:「不要用渺渺挑戰我的底線。」
黎言卿不為所動,明白今夜的這場對話里,他已經讓荀斯桓一敗塗地,方寸大亂。
而後,他又幽幽問出了一個註定會讓荀斯桓徹夜難眠的問題——
「你就不想知道雲渺出事那天,那麼著急地在雨天開車趕路,是為了趕著去見誰嗎?」
老規矩,周一休息~
第33章失魂落魄
黎言卿最後沒給回答,但答案不言自明。
荀斯桓腦袋裡「嗡」的一聲,像掉進了與世隔絕的真空結界,失魂落魄之中,不知怎麼就走到了許雲渺公寓門前。
走過來是要幹嘛?敲門嗎?
問許雲渺為什麼非要去見黎言卿?問當時的許雲渺心裡到底怎麼想的?然後被許雲渺像攆瘋子一樣攆出門?
他不相信黎言卿的挑撥,卻不能自已地想聽許雲渺再承諾一次只愛他一人,哪怕,許雲渺在失憶前早就說了千萬遍。
是啊,說了千萬遍,每一遍都不敷衍,可他還是需要許雲渺一遍又一遍地承諾,他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幼稚試探。
偏偏失憶前的許雲渺,一次次包容原諒了這份幼稚的試探。
失憶前的許雲渺不會轉身就走,會無比耐心地說「愛人之間該尊重彼此的獨屬空間」,可最後又會縱容地答應放棄項目,但下不為例。
於是,荀斯桓便會愈發恃寵而驕,下次仍然這樣任性幼稚,甚至要求得更多更過分,以換取許雲渺更大的縱容。
這就好像是為了證明——你看,渺渺多愛你,他願意為你一次次委曲求全,降低要求,拋開原則。
於是,在如此循環往復的幼稚試探與寬容遷就裡,愛意被一點點消磨。
荀斯桓後來確實證明了許雲渺願意為他拋開原則,只不過,許雲渺是連帶著原則和荀斯桓,都一起拋開了。
今夜,荀斯桓好像忽然有點明白,何為愛而不喜歡了。
申城的夜從不寂寞,永遠流光溢彩,永遠車水馬龍,可繁華熱鬧之下有幾多愁,人人自知。
荀斯桓每隔兩分鐘就點開手機看一看,沒有許雲渺的消息,再刷朋友圈,也沒有許雲渺的動態,而後苦澀自嘲。
——許雲渺失憶啦,他不會再無條件包容你的任性試探和無理取鬧啦!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以前他不說一句就離開後,許雲渺經歷的是多麼難熬的夜,一分一秒都在期待與失望中反覆被碾磨。
從燈火如龍,被碾到夜沉如水,再熬到晨光熹微,好像一夜之間想了很多,又好像腦袋始終一團漿糊。
正魂不守舍,背後忽然嘭地撞上了一塊鐵板,把荀斯桓撞得後腦後背一陣火辣辣,把門裡人也嚇了一大跳。
荀斯桓踉蹌爬起來,轉身對上驚愕得合不攏嘴的許雲渺,懵然意識到,自己靠著許雲渺的公寓門坐了一夜。
許雲渺驚得眼珠子快掉出來,反應了半天才問:「荀斯桓,你,在我家門口坐了一夜?!」
荀斯桓眼下青黑,還是昨晚那身衣服,襯衫和西裝皺巴成了鹹菜,頭髮也是亂的,一夜之間下巴上冒出一層薄薄胡茬。
「我昨晚想道歉,怕你睡了沒敢敲門,也怕你在生氣不願意聽……後來想去給你買早飯……又怕走開了,錯過你出門。」
荀斯桓說完才看到許雲渺沒穿西裝,手裡拎的不是公文包,而是保溫桶,更懵了:「你這是幹嘛去?」
說話顛三倒四,表情不知所措,這是把腦子熬傻了,荀斯桓從來講究,何時這樣邋遢過,許雲渺心疼都來不及,哪還生氣。
但也不能太快原諒,他只能裝著慍怒說:「我媽不知道我在溪山度假,前天送了一大鍋海參粥來,我喝不完,拿去送流浪漢。」
「什麼流浪漢?」荀斯桓焦急地傻愣愣地問。
許雲渺快憋不住笑了:「住22樓的荀姓流浪漢。」
荀斯桓理解了一會兒,才明白許雲渺是在嘲笑他,懸了一夜的心陡然落了地,一步上前就把許雲渺抱了個滿懷。
「謝謝,雲渺,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
又道謝又道歉,委屈巴巴的樣兒,看得許雲渺心肝兒直打顫,差點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橫行霸道的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