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折断
姐姐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慈悲心肠却不愚昧迂腐。
自被陈莺歌拿来试药后,身子虚弱的她终日卧床,被周岸关在后院,美其名曰养病。
可姐姐知道,周岸对这个师姐有求必应,就连用自己身子试药这般离谱的事都做得出来,今后定会再生出祸事殃及自己。
我这几日害怕姐姐再次受到伤害,不敢回到她的身体里,日夜守在她身旁。
即便如此,姐姐仍是受到了委屈。
每日送吃食的婢女总会嫌弃姐姐衣裙沾血,怕自己会染病似的用眼睛瞪姐姐。
亦或是洒扫的婆子终日在院子里大呼小叫,丝毫不顾及姐姐在静养,吵闹得令她头疼。
我火气旺盛,常在夜里将她们的窗门锤得震天响,吓得众人面色惨白,直呼闹鬼。
直到龙抬头那日,天降甘霖。
旱了一段时日的京城终于迎来一丝舒爽的清凉,我趴在姐姐腿上,瞧见闷闷不乐的她露出笑颜。
姐姐抬眸看向院子里被雨水打落的桃花,声音坚定有力。
“阿楹,再过几日爹娘和阿弟就要回京了。”
“我要与周岸和离,回家去。”
我开心得欢呼雀跃,可姐姐听不见,但也不妨碍我充满愉悦。
姐姐懂得自救,不会庸人自扰地困在周家后宅过一辈子。
不管周家是如何家世显赫,总要顾及我开国元勋的赵家,没有周家的大庆只是缺了一些闲情逸致,若是大庆没了赵家,当是如同自断双臂,危急社稷。
等爹娘和阿兄入了京城,就能接姐姐回家了。
我伴着香甜的睡意倒在姐姐的被褥上,一夜安睡,只是醒来后,姐姐不在身旁。
推开屋门,一束阳光落在我的眉心处,似有被灼伤的痛感,我惊呼一声,身子宛如被风吹败的蒲柳,撞进了姐姐的身体里。
还未等我反应,一把泛白的银刀割开了姐姐的右手,银刀锋利无比,将手臂的皮肉瞬间剥开,露出森森筋骨。
“啊!”
持刀者冷漠沉静,丝毫不顾姐姐凄厉地叫声,一刀一刀挑开筋骨中藏着的丝丝银线。
那是我去世那年,老道怕姐姐的身子装不下我,特意让爹娘求来了银霜山山主听特制的银霜线。
其银线与人骨血可相融,融合后强筋健骨,坚韧无比。
我与姐姐共用一体,承受着这剥皮挑筋之痛,冷汗浸湿衣衫,嗓子因过度叫喊变得沙哑疼痛。
「果然是最坚韧的银霜丝,即可入药,还能强身。」
「赵途音,你怎么这般好命。」
「我陈莺歌又比你差在哪里,师父他怎么只对你念念不忘。」
姐姐意识模糊,耳边的细碎话语听得不真切。
我心口钝痛无比,脑海里闪过姐姐曾披着赤红的飞狐披风在飞沙走石的战场上肆意厮杀,那股威慑与骄傲,在这一刻被陈莺歌手中的银刀彻底斩断。
她折腾了姐姐的身子,让姐姐无法起身。
她毁掉了姐姐的双手,让姐姐再也不能提枪拿剑。
。。。。。。
她彻底杀死了我那个为国为民上阵杀敌的巾帼英雄。
手指尖传来刺痛,姐姐睁大双眼呼救,暗室的门被推开,周岸一脸焦急。
他看着浑身是伤、手臂血肉模糊的姐姐,对着陈莺歌低声道,「赵家人来了,说要接阿音回家。」
陈莺歌放下手中的银刀,用麻布将姐姐被割开的手臂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冰冷的眸子浮出一丝敷衍的笑意。
「师弟,我已经找到了治好师父恶疾的药。」
「你愿意随我回师门一趟吗。」
周岸支支吾吾,「可阿音她。。。。。。她这般模样,恐怕她爹娘不会放过我。」
陈莺歌擦了擦沾满血迹的双手,瞥了眼陷入昏迷的姐姐,「怕什么,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