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小小的苗寶不知道為什麼陳是真會這樣說自己,他只知道陳是真不會騙人,所以苗寶將陳是真說的那一大串話在腦中分解半天后,他終於理解,他也相信陳是真說的是真的。
苗寶既害怕又難過,同時還夾雜著些生氣在裡面,可他不知該如何發泄出來。他喪氣地垂著腦袋,看到一根紅線扭在衣領外面,苗寶幾乎是暴力地把長命鎖摘下來,用了很大力氣砸向陳是真,轉過身跑了。
長命鎖砸在陳是真身上後掉到水泥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陳是真蹲下身子撿起印有苗寶二字的銀鎖,下面綴著三顆鈴鐺,由於長時間的佩戴鎖泛著好看的光澤。
指腹摩挲著鎖上的花紋,輕晃兩下,鈴鐺聲音清脆悅耳。陳是真把鎖攥在掌心,撐著蹲麻的腿站起來,有些踉蹌地朝老宋辦公室跑去。
老宋辦公室空無一人,門口方向響起汽車發動的聲響,陳是真站在二樓走廊,看到苗寶被女人牽著帶到轎車跟前。苗寶站在車門處不肯進去,回頭像是在找什麼人。他環顧四周把人都看了一個遍,苗寶才低垂著頭坐進車裡。
陳是真望著轎車駛離的方向,攥著長命鎖的手鬆開來,鎖滑落下去,紅繩勾在食指,鈴鐺一晃一晃。
老宋回來看到站在門口發呆的陳是真,朝他肩上拍了兩下:「怎麼,你還捨不得了?」
陳是真沒說話,老宋進屋前低聲說道:「你該替他高興才是。」
良久,陳是真很輕地「嗯」了聲,轉身下樓了。
苗寶許多東西都沒帶走,小花被子還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上,就像陳是真剛回來福利院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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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排中間那位同學,笑一笑啊,別苦著張臉!」
攝影師話一出,拍照的同學紛紛扭頭看向陳是真,陳是真很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假意笑起來。
「來來來,三,二,一,茄子!」
陳是真初中畢業,他如願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給老宋爭了口氣。同學聚會曲晨來叫他一起去。聚會是aa制,陳是真不打算去,恰好碰上老宋,老宋塞他手裡三百塊錢,低聲說:「怎麼說同學三年,高低得聚一聚,吃個散夥飯。」
那晚陳是真悶悶不樂。
曲晨挨著他坐下:「至於麼你,這都一個月了。」
陳是真低笑一聲,剝了瓣橘子:「不至於。」
「我媽前兩天去L城學習,吃飯的時候見著一小孩,白生生的,領著他的人倆皮膚都不白,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哭得不行,我媽以為是拐孩子的,就上去問了一嘴為啥小孩一直哭,那倆人著急忙慌的說孩子哭關你什麼事,牽著小孩要走,我媽就問那小孩認不認識那倆人,小孩就只搖頭不說話。」
「那後來呢?」
「後來我媽領導一直催她走,就不了了之了唄。但她總覺得怪,這幾天老在飯桌上提這事,老後悔自己該報警,我不聽都不行,耳朵都起繭子了。」
陳是真沒再說話,一聽著小孩倆字就想起苗寶,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得到很多愛。
翌日陳是真跑去找老宋,把昨天剩下的錢給他。老宋戴著眼鏡都快趴到電腦上了,陳是真掰著他的肩讓他離遠一點。
老宋瞅見桌上的錢,不耐煩地擺手:「你自己留著花。」
陳是真說:「你能聯繫下苗寶的領養人麼。」
老宋抬起頭來「嗯?」了聲。
「能看看他麼?」陳是真頓了頓,「我就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老宋打開手機給陳是真看領養人發來的視頻,苗寶穿著衣服,正坐在餐桌吃飯,背景房子的裝修高檔雅致。
拍視頻的人喊了聲苗寶,苗寶就抬起臉來笑了一下。
「這下放心了吧?」
「嗯。」陳是真謝過老宋,回了宿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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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流浪貓
陳是真打完單子長舒一口氣,拿著傘出了門。
這雨已經連著下了三天,不算大,但就那麼一直飄著。在R城炎熱的夏天,風裹著泥土腥氣吹到身上解了些許燥熱。陳是真挺喜歡在雨天出門,涼快、人少、清淨。
陳是真溜達去菜市場,買了些菜和雞蛋,站在肉攤跟前猶豫了會,最後沒買。
陳是真把裝菜的塑膠袋掛在傘把上,撐著傘低頭往出租屋方向走。
那不能稱作是家,他已經沒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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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陳是真考上的市一中距離福利院太遠,老宋給他辦了住校,每月回一次福利院。開學後的第四個月,陳是真回到福利院,也許是入秋的緣故,福利院多了些蕭條。
去到宿舍樓別的阿姨正在清理衛生,走廊過道擺著很多垃圾,沒有見到院裡的孩子們。
在裝修福利院之前老宋得到一筆捐款,捐款那人上個月被查出貪污受賄,如今要追回贓款,只能把福利院抵了,孩子都轉到別的福利院,老宋被帶去調查。他為人清正廉潔,那筆捐款全部用在福利院和孩子們身上,不到半月就回來,回來後的第二天突發腦溢血,意識不清,全身癱瘓,手術和住院費用把老宋的家底掏空,福利院出的那事還叫老宋負了債。老宋離不了人,常阿姨找了個給人做飯的活,一邊照顧他一邊掙錢維持生活。
常阿姨是老宋的媳婦,倆人沒要孩子,大半生都撲在福利院孩子身上,陳是真不顧常阿姨阻攔輟了學,住在老宋家的書房,到處打黑工補貼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