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挺好啊靖岳,你一步到位让我当奶奶了呀这是!”
容茉把手上的书卷轻轻置放,她的教养,她的习惯,轻拿轻放,就连那时候发怒也没摔过什么东西。
没来得及答话,管铱哭得挺大声,管锌站旁边手不知道怎么放,眼不知道哪里望,实在无奈,摆低手头的袋子去靖岳怀里接人,两人还都抢着这山芋,这姿势打容茉的方向看来亲昵过头。
她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转身上楼去,懒得观战。
同样是留了背影,却寒得浸骨。
3
管锌想先走,费事为难,他可以置身事外做局外人,那靖岳呢?
靖岳把管铱交到管锌怀里,小心翼翼的,一边还哄着,又说:“累吧?我给你倒杯水。”
“靖岳。”
靖岳预判了管锌,他问的很直白:“管锌,你又想逃?”
他倒水的手停在半空,侧颜,下颌线都在宣泄愤怒的情绪。
管锌逃过一次,还骗了他。管锌不瞎,看得一清二楚,记忆也未错乱,那年他的话还响彻耳边,他期盼的是回眸,是拥抱,是触及,哪怕云淡风轻,靖岳也可以义无反顾,但那时候管锌还是离开了。靖岳没有挽留,他再没有挽留的理由。
如果管锌要做逃兵,再一次,靖岳不觉得会撑不住,他甚至觉得有经验了不是。
管铱还在哭,管锌顾一头还得顾另一头,疾步走向厨房,真诚得让人心生怜悯。
“我没有,真的,我不想,不想逃。”
按说靖岳还比管锌小半年,吃的饭没管锌多,但鬼点子不少,要说他刚刚那话问得一点做戏的成分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得到管锌的回答后他促狭一笑,有那么点儿邪魅的意味,喂管锌水喝,倒是意料之外,管锌也喝,眼睛还直直盯着,都不带眨的。
“那就好。”说得倒是那么回事,跟原谅了对方似的,心里转着圈地高兴,“嗯,不给你逃。”
靖岳揉揉握着管铱的手,哄着说,哄的对象却不是起码是不止管铱一个,管锌涌起暖流,心里陷下去一点儿,软得不像话。
4
“小滑头儿。”
容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在楼梯拐角旁叫靖岳,似乎是午睡还没太清醒的样子。
“姥。”
靖岳叫人,管锌跟着弱声唤了人,管铱还在哭,他不好往上凑,反被逮着了,容莉朝厨房来,问,“不说不逃,还躲姥姥?”
看来是下来有一会了,听去了不少。
管锌算是没说假话,“没,怕吵着姥姥。”
“你妈说来了个小奶娃儿,我来看看。”
言语间容莉已经上手抱,到底是过来人,有经验,三哄两哄管铱就乐得咯吱咯吱的。
靖岳有点儿吃惊,“是妈跟你说的?”
容莉没说话,很深地看了管锌一眼。是的,她没有看靖岳,而是管锌。
这一眼,管锌明白了。
这一眼,他欠靖岳的,欠靖岳家的更多了,一生一世怕是都还不完了。
1
回忆像说书人倒是没说错,拉扯记忆的闸阀。
从管钿被托付后,管锌对家庭就没什么概念,管碌常常不回家,整宿在外面喝酒,施胭从前就埋怨管锌的出生带来的不公遭遇,对管钿这个外来货更是不管不顾,甚至还因为管锌的护短而牵连至他,对管锌也爱答不理,可管锌对施胭的失望或者说是死心只是几天前的事。
小时候管锌一心只想快点长大,带施胭和管钿离开埔山,离开管碌,永远。
若真要走,曾经的施胭有过无数机会可以走。电闪雷鸣的晚上也好,风和日丽的下午也好,阳光和煦的早晨也好,她都可以走,管锌希望她走,哪怕不带上自己也是可以的。可施胭没有,他那时候不明白,现在他知道也许人在爱情里就是容易犯蠢。
再往过去倒,施胭不说是纺织厂的厂花,但肯定是花,大小得是。
管碌管话事的主任要施胭的班表,他俩都不在一个厂但只要时间对的上,上班接,下班送,也不凑着要跟人说话,说好听点,就默默的做护花使者。越是沉着且不显山露水地对一个人好越是惹人动心,施胭就动了这心,动了一生,一退再退,什么都能原谅,哪怕搭进去自己,哪怕支离破碎。
在管锌的记忆里,并没有施胭口中那般好的管碌,关于幼时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多的记忆,有也稀碎,不详尽不周全。再大些只记得管碌不回家,施胭整天骂,好像日子没有尽头,也没有盼头,明天的生活和今天一样。雨打浮萍,散开又聚拢,无用功。
管碌吼,说没屄用,施胭气得哭,她怪,也许不生管锌就不会发现这个病,哪怕病变医不好了死了也是快活过了,全身心地得到过,这是说糙话。往细致说,施胭想要对得起自己的喜欢,青春的,浩浩荡荡的,不带瑕疵的。就好比自己男人出轨了,要真瞒得好瞒你一辈子,难不成真做鬼也不放过他不成?怕是《聊斋》看多了,没那些个,到闭眼那天回想起来,也只有花前蝶影,月下对酌,算罢了。
施胭不甘心,不甘心得不到,不甘心得到的也不长久,也不甘心管碌扭头就变了脸。她也骂还动手,骂他出去乱搞,惹他妈一身病,坏死烂死不得好死。管碌没还手,躲,退到门口反手开了门就走出去了。
他没出去搞过,没病,施胭知道,气头劲儿上来了顾不上,什么话都说,也只有在这个劲头儿上才敢说。施胭怨天不公,也怨自己平日里还把那份爱宝贝儿着,舍不得说脏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