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何出此言?”
宛豪听他诅咒梁王,牛脾气有点上头,面红耳赤地拱手问道,白云子伸手挥了挥衣袖,青凤与周湘绣收拾东西离开,阁楼中只有他与宛豪对视,他从案几下取出一沓子信纸和文房四宝,宛豪连忙知机地上前研磨,却见白云子提笔写道:
“梁王钧鉴,圣人言,欲行大事,缜密为先,正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今贵使至此,无需话术,便以机密相告,于白云子前言南宫一剑,岂不知于南宫一剑当面言白云子呼?”
宛豪看的羞愧难当,却依旧红着眼去看接下来的文字,越看越是心惊,白云子所书内容惊世骇俗,脱世俗,以新的角度和眼光指点天下,破开百家故有的思维桎梏,全以梁王自身利益出去分析形势,并给出了详尽的解决办法。
宛豪看着整整三十八张写着蝇头小字的信纸呆,白云子落款后,将信纸递给他,他捧着墨迹未干的一沓子纸不知如何自处,白云子指着那信道:
“你在此地,莫要走动,背熟内容,不可流只言片语于外。”
说完便收拾好案几,自顾自地继续打坐练功。
宛豪苦脸默背,在阁楼待了通宵,翌日清晨,白云子睁开眼睛,见他晕倒在侧,双臂上全是血迹,看去竟是一个个刀刻小字,力道入肉三分,约莫有五十余个,全是信中关键字眼,连起来却无甚联系,他身下已有一滩血泊,面色苍白之极,白云子一掌拍在他百汇之上,一股精纯的洛水道德内力涌入,宛豪自身的内力反抗了不到一息,便投降当了带路党,领着蓝镶金的内力冲进任督二脉,窍穴一开,宛豪那苍白面皮上爬上两朵陀红,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白云子那张慈祥和蔼的脸出现在视线中,他浑身酥麻不堪,口不能言,任由白云子输入的内力攻城拔寨。
三个大周天之后,白云子松手,他才缓缓起身,运转家传内力《赤峰劲》,却见他双手赤红,犹如烙铁,隐隐有金铁之色与赤红中浮现,他嘴巴微张,望着正在被赤峰劲淬炼的双掌朝着金铁之相转变,浑身上下不断哆嗦,家传内力秘籍中有记载,赤峰劲练至大成,便可跻身六品出将,出将之后,若打通任督二脉,便可以赤峰劲淬炼全身骨骼肌肉表皮,若有金铁之相生成,便能刀枪不入,金石难摧。
这门功夫不似普通硬功,无需外力磨练,金身自成,若全身再无破绽,便入五品,五品之后,金身可化作外放内力随意打出,或变为长枪,或变为暗器、或变为盾牌,精巧异常,变化多端,且平日藏匿于皮肤之下,同级较量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甚至能暗杀没有防备的四品列王。
“老。。。。。。师尊,再造大恩,弟子难报!”
宛豪拜倒在地,眼泪吧嗒吧嗒地垂在地板上,他今年三十有二,被卡在七品五年难有寸进,服药用丹,修炼别家内力都搞过,身体上多有暗伤,曾去百晓门门下测过前途,批言:丹毒日重,寿数不足七年,窍穴拥堵,非神力渡功不可开,今生境界不可上六品。
而此时,宛豪只感觉身体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清爽舒适,好似换了一具新的身体般,甚至能感觉到奇经八脉那原本麻木不堪的窍穴正被缓缓流过的赤峰劲叩门,隐隐有松动的迹象,这意味着什么,他最清楚,五品,五品有望啊!
他原本以为白云师尊只能将人的习武适应程度优化一番,没想到师尊竟然恐怖如斯,竟会传说中的神力渡功,再造武人,这,这,脑子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明的宛豪记起了百晓门那人的言语。
“天下神力渡功者,据载只有三人,一为僧圣佛啼,二为一剑仙南宫愈,三为万药菩萨云香芝,他们三人,两个不知所踪,一个被保护在万佛寺内供着,你若能机缘巧合能寻着他们,回来与我分说,我付大价钱给你,还让你更新上册,荣耀天下。”
一个是云游天下游戏人间的圣人,一个杀了汉厉帝不知所踪的二品天人,一个是被万佛寺当祖宗般供养起来的三品尊者,宛豪根本就没去寻的打算,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区区一个七品校尉,无亲无故,又无足够让人家出手的利益,人家凭什么为你神力渡功?
可现在,眼前这位白云师尊,竟然也有那般神仙手段,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炸了整个大汉武林?
心中百转千回的宛豪突然捡起身旁血泊中的刻刀,朝着嘴中舌头剿去,白云子一指点在刀柄上,将刻刀弹飞出去,摇头叹道:
“你之忠义,老夫知晓,若剿舌不言、剜目不视、毒耳不闻、断手不写,老夫还渡功害你作甚,老夫助你,只因依法治国,天下为公,老夫助梁王,只因其心中怀着苍生黎民,老夫助那些多灾多难的黎庶,只因老夫慈悲心善,如此,老夫与梁王,与你,皆为志同道合之人,可以同志相称。”
宛豪闻此言,再也绷不住那粗狂的面皮,嚎啕大哭起来,一个七尺哭的如此痛彻心扉,连连朝着白云子叩,让白云子的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宛豪磕了足足四十九个响头,才头晕目眩地站起来,一步一叩地朝着阁楼楼梯缓缓退去。
白云子目送他离开后,青凤与周湘绣才从楼下上来,她们不知道师尊与这位口呼“师姐珍重”的新晋师弟有什么约定,但都挺紧张,二人过来连忙将血糊糊的地面收拾干净,忙了一身臭汗后,也顾不得擦拭,便围坐在白云子跟前,关切地问:
“师尊,可是要去助梁王?”
“师尊别去,天下乌鸦一般黑,那梁王归位汉室宗亲,竟敢弑君篡位,一定是在利用师尊神功,恐怕即便成了,日后还循五剑仙旧事。”
白云子点头,他岂有不知梁王很可能在做戏,树立“仁义”的人设,毕竟是当过太子的人,怎么会甘心就这么看着曾经触手可及的皇位让给他人,不过,梁王即便是装“仁义”,也比神京中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皇子更配当皇帝,至少,他敢竖起“文武并治、以法治国”的大旗,就不可能昏聩,有野心,肯变法,愿意俯就去看生民疾苦,懂得水能载舟的道理,招贤纳士,卧薪尝胆,可谓具备了一个封建君主的全部优良品质。
至于他真实的人性,白云子觉得不重要,他又不是没长眼睛、耳朵,不会自己去查探吗?
“为师得去做做样子,看看这梁王人品,若真是仁义之君,也可为天下苍生福祉尽绵薄之力。”
“那我与师尊同去!”
“不可!”
白云子打断眼中闪光的青凤,喝道:
“白云一脉乃为师所创基业,是讲慈悲的种子,是论公道的火苗,是穷苦人的避难之所,岂可轻弃?”
“师尊,有周师妹在,乱不了的。”
“亦不可,白云一脉如此弱小,不可轻出招惹天门注意,它们而今是巨石大山,我等只是娟娟细流,待越聚越多,汇流成海之日,才是白云出山之时。”
两人讲不过师尊,只能拱手遵命,待他们离去后,白云子走到窗前,遥望东南,那里,老龟莫离依旧不舍地守着湖中的大宝蚌,三月来不休不眠,也懒得去管逐渐成形的河头镇,只要人类不去打扰湖中宝珠,他才懒得过来招惹白云子这只黄鼠狼。
而更远处的西南边,苏山县依旧半死不活地屹立在鬼门关前,三大宗门好似没事生一般,过着自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既定日子,一切,都没有改变。
自家院落中,黄知羽爬上屋顶,同样眺望着西北方,白云子收拾了金刚门,金刚门立马整饬县务,招揽流民,好了不到一月,见白云一脉消失的没了踪迹,又固态萌,懒得管理,街上那些尚未安置下去的流民不断化作乞丐、流氓,兹扰百姓,而百姓,也好似过惯这种日子,脸上多见麻木与冷漠之色,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