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斜眼一瞥,问道:“何事?”
“是这样。”候远耸肩哈腰:“小人家中生有急事,想搭一程船,还望大人通融通融。”又指向岸边,道:“方才我还专门请示了一下朱掌柜,朱掌柜说这事儿得遂了您的方便才行。”
船老大一下精神道:“朱四掌柜如此说来?”
“确是不错。”候远点了点头。
船老大当即眉开眼笑,感慨道:“朱四掌柜这等人物还能设身处地为人着想,真乃我辈楷模…你们两个,明日辰时过来,一人付三两船资即可。”
候远面露难色:“大人,我俩前些日子遭了土匪,所以…”
“没钱?”船老大面色一改,骂道:“没钱你他娘坐什么船。”
候远扑通跪倒,哽咽道:“小人不久前接到哥哥家书,言家母大病,已危在旦夕,怕是一刻也耽搁不起了!大人,求您万万开恩,放我俩上船吧…”又道:“洗衣造饭、扫地搬货这些杂事您尽管吩咐,我兄弟二人绝不白坐您的货船…”
这船老大名叫谭富龙,一年里有三百天是漂在江上,候远这一番谎话孰不知却勾住了他心头的软处。他又望了望岸上的朱四掌柜,吁了一口气,道:“船舱满了,你俩晚上只能睡甲板。”
“谢大人!”候远喜出望外,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谭富龙喝道:“还不快去帮忙搬货!”
“是,是。”候远拉起林皓白回上岸,跟着脚夫一起搬运货物。
这些麻袋里装着的大都是茶叶和丝帛,倒也不是很重。
林皓白跟在候远身后,陡然冒出一句:“这么做,值吗?”
候远一愣:“什么值?值什么?”
“我宁愿赚足了银两再来乘船。”林皓白低着头道。
候远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算什么。”
林皓白黑着一张脸,只是搬货。
候远斥道:“求情下气的又是老子,怎么你还受委屈了?”
林皓白道:“你也不行。”
候远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老白,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习武之人但凡天资高一点儿的在咱们这个年纪早就在江湖上立名了,你我却还要蒙受无赖泼皮的欺悔。尊荣那都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咱们抓紧时间,多学些本事,今日折去的面子明日再找回来便是,又何必纠结。”
确实,时日无多,最多也就三年,三年能做什么,林皓白仿佛又堕入深渊,眼前一片黑暗。
“猴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林皓白道。
候远道:“你说。”
“假如某一天你快要死了,这时来了一个能救你命的人,但条件是他要带走你心爱的女人,你会怎么做?”林皓白忽然很想听一听别人的看法。
“心爱的女人?”候远很快给出答案:“我情愿死!”
“如果她背着你答应了那个人,你活了,她却要走,你又会怎么样?”林皓白继续问道。
候远摇了摇手指:“不作数。”
“不作数?”林皓白莫名一阵兴奋,自己好像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既然是老子的女人,这种事肯定要老子做主,她替老子瞎做的主如何能够作数。”候远道:“她走?老子打断她的腿!”
林皓白追问道:“可她会武功,非走不可,你拦不住呢?”
“那就从老子的尸体上跨过去。”候远一下子变的硬气十足。
“是啊,我偏不让你去,死缠住你,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候远的话彷如醍醐灌顶,叫林皓白豁然开朗。
“最后一个问题。”林皓白道:“救了你命的人找上门来,他武功高强,此时要么履约,要么你们都得死,你又当如何?”
“这还有什么好说。”候远道:“能跟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话是不错,不过…”林皓白道:“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专断自私…”
候远哼道:“呵,老子又不是圣人,何以让大家都称心如意。”
“老子又不是圣人!对啊,老子又不是圣人…”林皓白抬头望向天空,拨开了云雾的圆月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
“老白,你问这些,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事啊?”候远抛来一个贱兮兮神色。
“没有。”林皓白道:“是我之前一个朋友,他问我,我却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