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明白过来。
北侯欧阳彰年逾半百,自然是猜得出镜花水月绝不妥协招安的。
他所言十句有九句都在做戏,只有一句略显突兀的才是真话。
——“姑娘可得小心,我这啸铁已然嗅到了老鼠的味道。”
只是——若连暗夜冢都会“好心”提醒,那暗地里盯着镜花水月的……又该是怎样的敌?
乱羽思索片刻,又问宋翎风:“你那舅父在暗夜冢多年这我不知,可他做过什么事我却有所耳闻……翎风,即便你是他亲外甥,可方才你也说了——你母亲与他多年不曾往来——你又怎知他不会骗你?”
宋翎风被问得一时语塞。
洛笙却松了拳:“八分是真。”
“仙门已出现内鬼,那日北侯的确提醒了一句……”她长舒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将过去两月探得的消息告知,“镜花水月开山不过十余载,虽弟子众多,却也少有能在天下榜单里排上名号的。今年春日里办那场九少之争并不符仙门常态,而是有长老匿名提议。”
宋翎风思考片刻,对她所言带有疑虑:“弟子切磋乃仙家常态,不过长老一个提议,为何要匿名?”
乱羽思绪飞转,忽的猜到了什么,下意识将拳头握紧了,眼中也是带着警惕的:“登云梯?”
洛笙只沉默不语。
二十二年前一场大会登云梯,赴会者近千,递帖者百余,最终得了名次的也不过十人,可谓天下诸多仙门中的佼佼者。
可即便是这些佼佼者,这些年不是身陨便是归隐。如今二十年光景已过,竟没有一个是如今也风光的。
“莫非——”宋翎风稍加思索便猜到其中关联,“有人想要颠覆仙门百家,坐实仙士不得善终的诅咒?”
“那可当真是好大一局棋!”乱羽抬手摸了摸下巴,只觉好笑,“且不说登云梯旧人这些年如何,即便是镜花九少的诅咒坐实,也需且等上十年二十年光景,届时定有新的仙门望族冒尖出头,这幕后之人是想耗死谁?”
他三言两语提及了其中年岁,倒点醒了洛笙此前忽略的一点。
常人不知人间之外的确大有天地,还以为那只是传说与神话之中的不可触及。
幕后之人……十有八九不属于人间。
若真如此,此局便是无论如何都只是垂死挣扎的死局……
虽猜到其中利害关系,但眼下洛笙并不愿轻易向那暗中的势力妥协。
“不论幕后之人有何目的,这内鬼还是尽早揪出的好。”她于轻纱下闭了闭眼,“除却闭关的掌门,仙门长老共六位。其中四位皆曾参与二十二年前的登云梯之会,更有两名登得云梯。”
乱羽闻言轻声一叹:“六之有四……内鬼便不好抓了……”
宋翎风却一愣:“都是十多年来教你学问功法的师长,你竟毫不犹豫生出怀疑?”
乱羽却不解他质问,看一眼白衣斗笠,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镜花水月是洛姓的仙门。我既在此求学,自然以大局为重。”
洛笙闻言有片刻的愣神,随后选择接乱羽方才的话:“兵行险招——不妨一试?”
乱羽眼睛一转,猜到了他的仙子所言何计:“不妨一试?”
宋翎风略一思索也猜到一二,虽心中仍有不安,却也松了口妥协:“不妨一试。”
“达成一致。”乱羽拍了拍手站起身,“既如此,我去给他们传讯。”
他推了门往外去了长廊,剩洛笙又抬手品一口桃花庄少爷斟的茶。
宋翎风看她一眼,微微低头:“既是兵行险招,待过两日仙门招收弟子,姑娘能否替在下照顾妹妹?”
洛笙手上动作一顿,嘴角轻扬:“宋少侠自己不是也在山上?为何托我一个外人照顾宋姑娘?”
“山上人多,又非同门,自然有时无法顾及。”虽是有事托付,宋翎风却连个笑脸也不带。
洛笙手落将茶盏放下:“我与令妹亦非同门。”
“两月前姑娘送出了洛字牌,于小妹而言实属厚礼。”宋翎风轻声笑笑,眸子里像是有云雾遮掩,“在下送姑娘一计,算是替小妹还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