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影子一动,叶添微微抬了头,似乎朝这边看了过来。
春末夏初的风也温柔,吹动着树上正绿的小扇子一样的叶,出轻微声响。
轻风带起斗笠边沿的白纱,洛笙有片刻的走神。
不等她答话,叶添像觉得自讨没趣,下了秋千缓步而来。
只是路过她身边时,他又说了句。
“我捎你一程。”
洛笙弯唇一笑,手中暗暗聚起的法力瞬间散去。
京都是帝王都城,历经几世繁华。
城东有一楼名为“摘星”,大气金贵,住的多是过路的旅人。
楼上一间窗朝后院的客房里,叶添交代完了事务,正坐在阴影里饮茶。
洛笙背对着他立于窗前,斗笠上的轻纱折起一角,只露出唇红肤白。
坐着的那位放下了茶具,终于开了口:“你那斗笠太过惹眼,一现身便被人知晓了身份,想见这京都迷人眼的景象还是摘了好。”
洛笙微微侧头,只是余光看着师兄的背影:“世人知我白衣斗笠,可无人说我不得亲近。”
“此言差矣,”叶添弯唇一笑,像位邻家的兄长,“也只是你顾着赏景不知晓,山下传了这么些年——传的不都是你清高孤傲、杀伐果断的名声?”
洛笙面色一僵,思考片刻却笑了出来:“不过是凡间俗人,茶余饭后也爱管些够不着的事——既如此,我更不必去见那些俗人。”
叶添却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样的名声你不喜欢。”
洛笙闻言,低了头不再争论。
斗笠随她低头的动作微微倾斜,原本被折起的白纱也滑落下来,重新隐藏了情绪。
叶添放下了茶杯,起身过去,嘱咐几句早就想好的说辞:“眼下把你安顿好了,我便启程回西林府邸看看。京都回山路途遥远——你不会御剑,还是早些动身。一路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洛笙低头作揖:“有劳师兄挂心。”
许是她这一句“师兄”喊得太轻,叶添似乎有些恍惚。
“京都——”他抬起手,可却碍于斗笠不能在师妹的顶揉一揉,只好中途转而拍了拍肩,“说来是天子脚下,按仙家来算是东侯府的地界——若是遇上了,你多担待些。”
一声轻笑,洛笙隔着轻纱仰头看他:“师兄该知我并非目中无人的性子。若不犯到我头上——这日子闲适,又何必去找不痛快?”
叶添轻轻一叹,又道:“近些日子见你像有心事——听闻京都有一茶馆名为客饮居,平日里讲些故事唱唱小曲,你若得空便去瞧瞧。”
洛笙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镜花水月掌门洛亦尘闭关多年,仙门事务交由长老们协商,再便是掌门徒定夺。
她这位师兄平日里忙碌,难得到了暑期才得了空闲,自然是要回家一趟的。
至于洛笙自己——本就是神仙下凡入一趟轮回,加之这些年经历许多,算得孑然一身,也难有什么牵挂。
她一袭白衣站在客饮居门前,隔着轻纱打量这平平无奇的茶馆,不知为何这儿能入得了师兄的眼。
她进门时路过两个争执的纨绔子弟。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看不清身形样貌,洛笙却下意识微微侧头多看了一眼。
等她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却见那矮矮胖胖的纨绔已然骂骂咧咧地走了。
楼上下来了这茶馆的掌柜,身量中等,约莫而立之年。
掌柜的抬手便揪住那瘦高少年的耳朵,骂道:“你难得来一次,少有不给我惹事的!方才那是东侯府的世子爷!我看你是想舅舅这茶馆开不下去了!”
那纨绔少年个子挺高,被他揪着只得歪着身子喊疼,口中还不服气道:“分明是他撞了我!富贵人家身边带几个家丁就能出门不带眼睛了?”
“跟我横倒是有理!这是谁的地界你都不知道?”掌柜的见状,随手扯了条围裙丢进他怀里,“去!今日客人的茶水你去添!”
洛笙瞧见那人颇有不满地系上了围裙,又见他懒懒拿了壶往这边过来,不动声色地往里头挪了挪。
纨绔少年把手中茶壶往桌上重重一放,语气也带着并未泄的不耐:“要什么茶?”
洛笙面不改色,也不同他一般见识:“银花栀子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