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赛当日。
祝思嘉依旧夜不敢眠,她没有料到,平日里都是卯时起床的晏修会在寅时起,身侧传来起夜动静,吓得她立刻装出一副仍在熟睡的模样。
她闭上眼,呼吸放慢,身边人起身穿衣的声音在耳畔沙沙作响,幽寂寒凉的夜里像极一条清闲觅食的蛇。
如果不是她产生的错觉,晏修甚至替她扯了下被子。
身上之人在忽而停顿后,弯下腰,蜻蜓点水般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便不知所踪。
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他的脾性了。
明明这几日显然在与自己置气,却又为何半夜偷偷摸摸……
祝思嘉躺到卯时起身,照例一杯极浓的茶,顶着眼下淡淡的乌青,端坐在铜镜前由钟姑姑伺候她梳妆。
钟姑姑细细替她梳理过腰的长,目光落到她那盏黑的茶汤上时困惑道:“美人近些日子气色不太好,老奴见您起得也比旁人要早,何不多休息个半个时辰?”
“而且您这般年轻,这茶水寒凉、切忌喝太浓,否则容易伤身。”
这宫中的女人,最该千般疼惜呵护着的便是一张脸。
祝思嘉含笑道:“习惯了,从前在北地时那里的太阳出得比西京城更早,故而我的作息也比西京人要提前一两个时辰。对了,钟姑姑可知陛下去何处了?”
她随意找了个理由将钟姑姑糊弄过去,这宫中能让晏修亲自指派来伺候她的,几乎都是为他所用之人。
她们表面上的主子成了祝思嘉,可真正的主子还是帝王。
保不齐她们会向晏修透露些什么。
钟姑姑一边巧笑着一边帮她挽:“陛下昨夜寅时便起身了,说是要去山中夜猎,亲自猎一头野猪回来,再吩咐御膳房的人弄好了赠予今日参加马球赛那群大人。”
君王亲自所赠的食物,意义可是非同凡响。
祝思嘉茅塞顿开:“原是这样。”
钟姑姑替她挽好,打开衣柜问她:“美人今日可想好要穿什么衣服?”
衣柜里装的都是她从燕王府带来的普通衣物,好在此次秋猎前她知道宴席不断,故而准备了两件上得了台面的华服。
上次驯鹰会上晏行执意让她换了那条红裙,吸引不少目光同时暗暗得罪了太后。
这次马球赛的主角是马背上那群男子,更不能抢了人家的风头,祝思嘉想了想道:
“给我取那条靛蓝暗花芙蕖纹的襦裙吧。”
大秦开国至今从未对前朝衣物下过禁令,也因此,任何朝代、任何形制的衣物都能随处可见,颇有百花齐放的盛景。
祝思嘉脸上的粉都敷得比平日厚上一层,好在她眼下乌青还没到病入膏肓般的色泽,粉一遮盖,与从前无异。
她今日衣着较上回的艳惊四座,显得整个人更为娇俏清丽,低调内敛的配色中和了她浓艳的五官,别有一番风情。
钟姑姑看着梳妆更衣完毕的祝思嘉,又是一通夸赞:“美人这般天端丽冠绝,就算是荆钗麻衣也难掩国色天香。”
祝思嘉朝她手中塞了块碎银打赏:“姑姑过誉了,您可知御膳房的帐子搭在何处?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今日也要上场,他初出茅庐,我忧心他会怯场,想先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