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准备换条路,女人却发现了他,先一步喊出了声,“梁季澄!”
…
她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好意思,”在原地愣了几秒,梁季澄有些不确定地转过身,“您认识我吗?”
女人这时候反倒不说话了,着了魔一样盯着他的脸,“你叫梁季澄对不对?”她突然激动开口道,双手死死扒着伸缩门,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阻碍直奔过来,“你是不是叫梁季澄,季节的季,澄澈的澄,对吗!”
梁季澄目瞪口呆。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越来越多的疑惑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认识我,”见他充满防备,女人像是一下子卸掉了所有的劲儿,崩溃似的哭起来,“我是妈妈啊!”
梁季澄仿佛失去意识一样呆在原地,直到女人哭哭啼啼瘫坐在地上,几个保安都拉不动她,他才如梦初醒般,急忙上去把拉扯的几人分开。
“你刚才说什么,”他将女人扶起来,端着她的胳膊,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你说你是…”
“我真的是妈妈,澄澄,”女人哭着说,又像是怕他不信似的,抹掉脸上的泪水,露出饱经风霜的面容,“我没有骗你,你认不出我了吗?”
梁季澄的思维彻底陷入混乱,他迷茫了,站在他眼前的,是消失多年的亲妈,这怎么可能呢?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和自己相像的痕迹,没有血缘,可她又表现的那么情真意切…不,这不是真的,他的亲妈早就不要他了,扔下他将近三十年,怎么可能这时候找回来…
“不,不对,你认错人了,”梁季澄猛地甩开她的手,女人踉跄着倒退一步,“你不是我妈,你肯定认错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女人从身后喊住,“你左边大腿内侧有个疤,对不对!”她急切地说道,“那是你一岁在家被热水壶烫的!”
梁季澄不再往前,脚底像生了根。
大腿上的的伤确有其事,虽然原因他不记得了,但那种私密的位置,除了梁老太,世界上就只有江冉知道。
“你不信的话,我这,这还有照片,”女人生怕晚说一秒梁季澄就要离开,哆嗦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看着就有年头的笔记本,里面抖出一张彩色大头照,“你看,这是你两岁时候带你去照相馆照的,就是塑料厂南边那个,隔着一条街…澄澄,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啊!”
说实话,梁季澄很难确定这个长着胖嘟嘟小脸的肉团子是不是他自己,天底下小孩三岁之前都长一个样,但孩子身上这件红底白点的毛衣,他确实记得曾经有过。
梁季澄一手捏着照片,开始是站着,后来是蹲着,再后来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把他从马路拽到了路边。
一片嘈杂。
阳光炙烤着他的后背,已经分不清周围是谁在说话了,感觉马上就要融化在闷热的空气里。
当天晚上,江冉从梁季澄嘴里听到了事情的完整经过。
两人隔着数千公里,江冉沉默了许久,不是不想安慰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面对,毕竟走在大街上有人跳出来认亲的概率太小了,他们谁都没碰上过。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梁季澄捏了捏眉心,那是他疲劳时的习惯动作,“下午去鉴定机构了,做亲子鉴定,我约了加急,明天就能出结果。”
江冉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偏向性,尤其是在梁季澄对这个所谓的亲妈展露态度之前,他们是一条战线的,梁季澄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
不过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亲妈是没有一点好感的。那么多年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等到人家成家立业了跑过来认亲,这算什么,窃取劳动果实?
“你家不是有你父母的照片吗,”江冉停了停,“你觉得她长得像吗?”
梁季澄家里有关他妈妈的照片早就被梁老太扔了个干净,唯一一张父母合照也在数次搬迁中遗失了,除了父亲惊艳绝伦的容貌,关于母亲的记忆,反倒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中。
“我不知道,我记不太清了,”透过屏幕,梁季澄看起来有些茫然,他低下头,“他们都说,我长得像我爸爸。”
他此刻的状态很让人心疼,江冉开始后悔自己没坚持跟他一起回去,也许这会儿有人陪在身边,梁季澄能好受一点。
“阿澄,我想和你说件事,”视频挂断前,江冉叫住他,“你别担心,无论她是不是你妈妈,无论她这次回来找你目的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他抛了个飞吻,贴在镜头上,梁季澄笑了,以同样的方式回吻,于是电脑上多了一个清晰的指纹印。
“晚安。”江冉说。
这本该是注定无法入睡的一晚,但是江冉那句晚安神奇的起了作用,梁季澄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他被机构的电话吵醒——检测结果出来,可以去取了。
他坐在床上呆呆愣了半晌,说了声谢谢,把电话挂了。
他穿好衣服,刷牙洗脸,出门前把积攒的垃圾倒了,甚至在去的路上买了包子和豆浆当早餐。这份平和的心态持续到他被工作人员领进房间,将装有鉴定报告的纸袋递给他,梁季澄才发觉,他的心跳的厉害,甚至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回荡,每一下都震起一片空洞的回响。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能是紧张,他抓着报告来到机构后面一块僻静的花坛,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深呼吸一口,才小心翼翼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