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霓的神情有了片刻的恍惚,定下神来,眼中闪过一道无法遏制的怒火。
“霍光。”贝齿狠咬,作响声可问,月光肆意挥洒,朦胧中映出了那张杏目圆睁的绝美容颜,“原来,你早就知晓如今的一切!”
掩在袖下的粉拳紧握,指骨泛白,银白色的狐皮斗篷覆盖下的肩膀已经是在颤抖。
水漏滴答,时光正在流逝。
半晌,她平复了心境,缓缓吐了口气道:“给嫂嫂报个信,说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在昆吾亭等。自今日起,每天的卯时,我都会在那。”
“诺。”
婉丽的背影徐徐离开,行至一半却忽而回眸,泪盈于睫。
她未笑,却依然百媚丛生:“告诉嫂嫂,她的孩子叫期,期望的期。”
说罢,转身,婉转低回的倩影消失在未央宫的如墨的夜色中。只点点泪痕,隐在月色深处。
青虬蜿蜒在东厢,大象拉的车子行走在清静的西厢。众神休息在清闲的馆舍,偓佺类的仙人在南檐下沐浴阳光。这是司马相如瑰丽的遐想。
未央宫并无太多神迹,却依旧是那般美丽,依旧是天下最尊贵的所在。
椒房殿的宫女黄门全部被赶跑了,只有年芳九岁的上官皇后独自在空旷的殿中听着沙漏流沙的细碎声响。
小小的她,这段日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那个爱说爱笑、天真乖巧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循规蹈矩、有礼有节却形容憔悴的皇后。
金赏很心疼,他看着心中悲痛却强颜欢笑的上官凤儿,心中无限悲凉怜惜。
女孩一双小小的手轻轻拨弄细沙,整个人似是已被抽走灵魂的空壳。
香料犹自在焚,烟斜雾横之中走来的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素袍青衫、长身玉立,于清风中袖袂翻飞。那双漂亮的棕色瞳孔却染了晦暗的神色,似是心疼、难过,甚至。。。懊悔。
“娘娘,陛下近来微恙,怕是不能常常陪伴殿下。而陛下也特意嘱咐,娘娘不必侍疾,差臣告知是希望您不用多心。”金赏尽量将语气放的轻柔和缓,他像是害怕一句重话、一阵微风就能将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击垮、吹走一般。
上官凤儿却是连眼眸都未曾抬起,手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沙土。
神态优雅,却没有灵魂。
她苍白的面庞在海狸香和椒墙的作用下也没有任何回暖,吐字极轻,音色有些沙哑:“大将军和富平侯该上书废后了吧。”
金赏感到声音自耳中流入,就像是在脑海中惊起一道炸雷。
登时震恐,快步上前,全然忘记礼仪,少年已彻底失态。
他的骨节很细,指骨却极硬。金赏捏住了皇后的双肩,疼的凤儿原本平静的面容都已皱眉:“不会的,殿下。请您相信,陛下永远都不会废黜皇后的!”
上官凤儿紧促娥眉,费了番力气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拽下来。
一双水水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而金赏也全然不顾,神情忧虑可心里却更多的是紧张害怕,对视。
片刻,上官凤儿笑了,笑的苍凉而凄楚:“金赏,现在的你,凭什么对我好?”
凭什么对我好?凭什么?凭什么?皇后的话在金赏的头脑里回想,梦魇一般。
是啊,他是知道上官谋反的,甚至亲自去抓捕了鄂邑长公主,又有什么资格来面对凤儿?
原来,到了最后关头,他选择的还是陛下,而非皇后。他对不起凤儿。
金赏,已彻底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