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笙是个执着的人,没问到她想要的答案,便换了个方式问:“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徐氏近来已经有一阵子不曾出现在刺史府后宅侧门,她也曾经暗自猜测过,母亲是否生病或者在叔叔手底下再次被刁难。
血缘的羁绊大约就是,在重要的人生节点上,明知她让自己绝望,但若母亲真有不测,她也做不到冷血冷情袖手旁观。
卫灏道:“不必着急,很快便有结果了。”
翠墨一事引起了刺史大人的警惕,他开始对后宅不放心,派人清查儿子们的资产来源。
刺史府的公子们平日收入来源有三。
一部分来源于家中,除了每月领的月银、父亲的奖赏、还有亲娘的补贴;还有一部分则是自己在外置办产业所赚,有些是自己亲自管理,有些则是交给乳兄弟或者投靠的管事等人,这批人良莠不齐,仗着刺史府的势,赚钱的方式不择手段,夺人家产出人命之事更是屡见不鲜。
最后一部分则是江州辖下巴结上来的富商缙绅所送之礼,从女人到贵重物品以及各种东西,或留下自用或换成银子。
吴延联想到快要到达江州的御史,加快了替儿子们收拾烂摊子的脚步,半个月竟关停了几个儿子的几十家店铺,还特意派人往各种去偷听市井传言,若现有人知道一些小道消息四下散播,立即按个罪名押入大牢拷打。
吴澈本就受宠,与吴延身边的人向来交好,哪怕苗姨娘出了事,他也牵连其中并不清白,挨打的棍伤竟也不甚严重,好起来六七日便满地转悠,半个月已经活蹦乱跳,让他心中还是存了很大的希望,只觉得父亲果然还是最爱他。
他天性爱财,手底下的人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偶然见到路过的少女美貌活泼,都敢下令将人绑去青楼,结果养棍伤之时,听说亲爹派人关停了他所有的店铺,着急上火连舌头上都长了疮。
好容易养好了棍伤,却收到一大车账本。
吴延身边的管事亲自送过去的,目光里满是歉然:“二公子,老爷说您那些店里赚的都归入府里的库房,往后赚钱之事就不劳二公子费心了。至于这些账本,老爷让小人当着二公子的面全烧了。”
吴澈:“……”
真狠!
果然刺史大人说到做到,当着他的面一溜小厮摆开十七八个小火盆,挨个拿着帐本当着他的面烧了起来,让他将来有机会出去,也无帐可查,无据可依。
吴澈双眼充血:“那我的钱呢?”
管事觑着他狰狞的表情,浑似被人割肉一般,小心回答:“后院的库房是夫人管着。听说夫人身子不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大奶奶去办,夫人身边的婆子协助。大奶奶此刻……应该在点银入库吧。”
吴澈咬牙:“好!好!真是好!”
吴安死了便死了,竟还娶进来个能干的女人,真是再好不过!
朱玉笙不知吴澈不敢得罪父亲,便迁怒于她,暗暗恨上了她,从上午开始守着库房点外面拉回来的金银及物品,身边跟着的全是苏夫人的心腹婆子及丫环,连嫣红与小莲都被隔绝开来,不让跟过来。
她一直忙到了掌灯时分,总算将东西全部入库,编造成册交到苏夫人手中,这才算完。
朱玉笙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路过假山石之时,猛的从黑暗中冒出来个人影,她被吓到,“啊”的一声,听到对方说话才放下一颗心。
“大嫂别害怕,是我。”
竟是二公子吴澈。
朱玉笙放心一颗心,借着远处廊下朦胧灯光,只觉得二公子面色不大好,暗想他遭刺史大人的惩戒,连多年积蓄都被充入库房,想来心情也不甚好。
况且此人并不算什么好人,而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于是不动声色往后移,嘴里却客气道:“这么晚了,二弟不回房歇着,在这里做什么?”
吴澈声音阴沉:“听说父亲把我所有店铺都关了,银子都交由母亲入库,还是大嫂经手,可是真的?”
朱玉笙并不想聊吴澈的攒钱能力,再悄摸往后退几步,小心应对:“……二弟是说银子?夫人倒是吩咐我入库了一批银子,但来源却无人告之,我以为是府里在外面店铺的盈余,原来……原来是二弟赚的银子吗?”
吴澈冷笑:“大嫂推脱的可真干净啊。”
朱玉笙听着他声气儿不对,目光已经悄悄往四处巡梭,只盼着哪边有下人经过,也可解自己之困,一边还不动声色往明亮些的地方移:“二弟也知道,我是儿媳妇,凡事身不由己,只能听从婆母吩咐行事。二弟若有疑问,不如……不如去寻夫人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