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维拉利昂,太阳,天空,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对往日荣光的怀念真实不虚。
条太阳沿着仪轨运行,每两天走过一个来回,它的存在让新维拉利昂成为全地海最伟大的城市之一。无数种族费尽心力来到这里,只为再看一眼,那抹璀璨夺目的光芒,那片他们的祖先曾经仰望过的晴空。
按照法律规定,今天应当下雨。海水先过滤除去生物残渣和较大杂质,再来到工厂接受进一步净化和消毒,最终输送至人工天幕之上储存起来,静待命令下达。
轰隆一声巨响,雷光穿破阴云,那是大功率电极造就的奇观。瞬息间,淋漓雨幕劈头盖脸砸落下来,好似星河决堤一般。
可能有人会问,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有何意义?但对于退居地下的血族来说,能像以前那样淋一场雨比什么都重要。
在冷雨中漫步,感受空气中被雨水激起的泥土的清香;浑身湿透之后泡个热水澡,再换上刚烘干的内裤;听窗外沙沙雨声伴人入眠,醒来但觉百鸟争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不是命运的囚徒,而是广袤地海的无冕霸主。
豆大的雨珠敲打着窗户,刚刚六又七分之三时,教室里已是一片漆黑。间或一声惊雷,三座钟塔的影子沉甸甸的压在窗上,就像三根高低错落的手指。
很可惜埃莉诺今天没带伞,现在雨势正大,如果强行回去,只怕会相当狼狈。她拥有黑暗视觉,不开灯也没什么关系。
正等待时,突然听得走廊里有人说话,一男一女,虽然被雨声掩盖,却也逃不过埃莉诺的耳朵。
“呵呵,当初签下的合同,你该不会忘了吧,灰晓女士?我们聘请你可是冒了很大风险啊”
“当然”
女人的嗓音和埃莉诺的班主任一模一样。
“我要你安排学生在太阳钟塔组织一场课外活动,吸引上面的注意力”
女人沉默了一会,“签下契约的是我,不是他们,恕难从命”
门外传来玩味的笑声,“是这样吗?难道你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如果你敢不听话,就等着长老会问罪吧!”
“……”,女人虽不甘心,却说不出反抗的话来。
“……慢着,这教室里有人!”,话音未落,一个高个子人影死死贴在门外,探头向内张望。他的眼睛放出无限光辉,犹如两盏明灯把教室完全照亮,不留一丝阴影。
黑板上残留着几串矩阵算式,课桌上还有尚未收拾的书本,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见状,女人幸灾乐祸笑道,“我听说守夜人终被灯火所惑,经常受幻觉困扰。注意休息啊,e先生”
男人悻悻地收回目光,“哼,管好你自己!我奉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和我们作对”
走廊外的谈话声逐渐远去,与此同时,大楼墙外,埃莉诺只凭一只手吊在窗沿上,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虽然埃莉诺自称人类,以她的身体素质,飞檐走壁完全不成问题。
轻薄的外衣挡不住雨水的渗透,不过十几秒时间,埃莉诺已经浑身湿透,衣服紧紧黏在身上,稍微动一下就十分难受。
既然如此,再等下去也没意义了。埃莉诺低头确认和地面的距离,然后松手跳了下去,双足稳稳落在积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往常这个时候,卡斯兰娜都会来学校接她,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问题。班主任似乎在谋划什么坏事,应该告诉卡斯兰娜。这样想着,埃莉诺迈步走向家的方向。
6地上的种族急着避雨,但对海洋生物来说,今天却是狂欢的日子。一路上,她见到不少海族学生三两成群,戏水嬉戏。
突然,一条宝蓝色的人鱼叫住了埃莉诺。埃莉诺心不在焉,反而是海瑟薇先认出了她,
“你好啊,怎么现在才走?来都来了,不如陪我玩一会儿?”
“额……行吧”
虽然自称公主,海瑟薇总是独来独往,身边也没有讨好奉承的人,唯独对埃莉诺格外热情,有意无意的制造肢体接触。对此埃莉诺倒是无所谓,毕竟她的鳞片摸起来还挺舒服。
她是泡沫之子、雨中精灵,漫天雨水听她号令,汇成气势磅礴的长龙,为鳞为羽,变幻莫测,为雉为角,化雨成风。
比起玩耍嬉闹,海瑟薇似乎是故意在显示实力,以在舞蹈中占据主导地位。
埃莉诺花了很长时间才得以脱身,此时条太阳已停止运行,零星灯火在暴雨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夜晚并非一天的结束,而是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
走出维拉利昂大学就是皇后大街,这条街有无数店铺,顾客大多是这里的学生。
斯宾诺莎夫人的二手书店刚刚开门,来自书乡的术士持咒作法,让安多恩伯爵笔下的戏剧在风雨中重现。
神奇道具屋华丽开场,门庭若市,娱乐是智慧生物的本能,巫师和炼金术师尤擅于此。
佣兵工会的办事处坐落在两家餐馆中间并不显眼,或许它的主人乐得如此。
安德烈铁匠铺今晚关门歇业,门前的黑百合花圈浸在路旁积水里无人收拾,弯曲的花瓣一直漂到埃莉诺脚边。
话说回来,三天前卡斯兰娜替她在这家店定做了一把训练用剑,到现在还没有结果。她记得铁匠铺老板是个快活的人类老头,待人和善,有和年龄不匹配的坚实肌肉,一看就久经劳作,埃莉诺还挺喜欢他的。
再走上五百多米就到了埃莉诺的住处,多兰庄园,它曾经是维萨琉斯大公的财产,大公失踪后没人敢接手,因此由女仆长卡斯兰娜负责管理,如今则归属于埃莉诺。
墙壁上爬满绿藤,茎干在雨中精神抖擞,愈挺拔,散出青翠的草木香气。不知为何,埃莉诺总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正当埃莉诺犹豫不决时,哐当一声,一名黑衣人夺门而出。见到门外有人,黑衣人脚步不停,抬手甩出一闪光爆,试图近身迅制服对方。
早已习惯了暗夜,突然暴露在强光中,埃莉诺只感觉双眼如千穿百刺一般,泪流不止。话虽如此,她作为皇室血裔,身体素质可不是开玩笑的。
刚碰到她的肩膀,黑衣人就感觉不对,紧接着,一股沛然巨力从接触点传来,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黑衣人本就是强弩之末,经此重击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腰背呈现不自然的弯曲,汩汩鲜血浸透黑衣,氤散在水流里。
埃莉诺逐渐恢复视觉,这时,卡斯兰娜终于出现,她只剩半个身子、两条腿、一条手臂和半颗头,断面被深褐色焦痂覆盖,白雪似的头也被烧光,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卡斯兰娜扶着门廊,满口漏风地说,
“啊啊,干得漂亮,小姐……可别让他死了,我有事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