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凭一个“左相”的名头就想吓退?想太多。
周家源也知道赈灾事宜关系重大,所有责任人出了问题都难逃一死。只是求生本能让他不愿意放弃哪怕一丁点的机会。
结果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周家源脸色灰白,默默退到叶离身后,双腿软得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跌坐在椅子里。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两个字,“完了,完了,全完了。”
叶离听到周家源沉重的呼吸声,淡淡一笑,继续以竹竿一袋一袋验过去。
红布上的米多了,便收进空袋中,保证下一袋米没有验明前,不会与前面的米混在一起。
起初的百十袋,米都是好的,混在其中的沙子数量也保持在百分之几,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但约百袋之后,米的成色就越来越差,先是出现陈米,也还好。陈米只是口味差一些,吃不死人。
但是,越到后面越离谱,米质霉变坏,甚至长满霉斑,隔着袋子都能闻到刺鼻的味道。
混在其中的沙子数量也越来越多,从百分之几到十几到二十几,甚至最后整袋都是沙子、稻草,只要表面铺了一层薄薄的霉的米。
赈灾粮从上午搬到了深夜,叶离也从上午验到了这个时候。
竹竿一次次提起、刺入米袋、抽出,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到后来双臂酸疼得近乎麻木,似有千斤重,每抬起一下都十分吃力。
而随着验出的坏米越来越多,叶离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他现在可以充分理解燕月馨的愤怒和无奈,这些贪官已然将西燕蛀成千疮百孔,还不满意。竟然连百姓的救命粮都不放过!
叶离现在也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这些贪官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半点人性都没有!
周家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神不自觉投向江面,想,不知他现在跳下去,多久能死过去,死前会不会很痛苦。
蝼蚁尚且偷生,周家源也不想死,但赈灾粮由他押运到江南,查出问题京城那些肯定不会认。所有罪责都会落在他头上。
到时一个抄家灭门是跑不了的,株连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周家源越想越绝望,连忙在心里重温离京前左相对他的承诺,“你只管接我说的做,出了什么事我替你担着,便是张恒那边有人坑害你,你也不必担心,在我这个左相面前,张恒那个右相到底还要等上一等。”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平时不与张恒计较,任他在朝堂之上蹦跶,真到我出手的时候,十个张恒绑一块也不是我的对手。”
当时周家源还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提到燕月馨。
左相捋着胡子笑的意味深长,“不过是个困在宫里的小儿,外面的事能知道多少?”
“我让他看到什么,他才能看到什么。”
正是左相这番话,给周家源吃了定心丸,放心让人将好米换成了坏米。
周家源告诉自己,左相在朝中势力无人能及,就连皇帝也被他拿捏在手中任他搓圆揉扁。
众目睽睽之下验出赈灾粮以次充好,又能如何?
江南到京城隔着千山万水,那些百姓的声音又如何传得到金銮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