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翘的印象之中,她上辈子三四岁开始有意识时,便知道隔壁住着这样一位嫡长子。
他沉默寡言,一双幽眸看着人时,总是不温不热的,但却是长的非常好看,唇红齿白,偏生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楚梁两家交好,随着年纪的渐长,楚翘时常在府上看见梁时与两位哥哥对弈,或是切磋拳脚功夫。
隔着几丈之远,当他的眼神看过来时,楚翘总会不自觉的不敢造次了。
他那样清冷卓绝,分明生了一张俊俏无双的脸,却是以冷硬视人,楚翘从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梁家老太爷死于壮年,梁时从几岁起就没了父亲,他的果决坚定与雷霆手段,或许是从那个时候逼不得已养成的。
楚翘不否认,梁时的确是一个罕见的奇才,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并且手脚功夫也了得。彼时,哥哥们也很难轻易赢了他。
楚翘唇间微微麻木,也不知道是被茶水烫的,还是因着今后要与梁时朝夕相处而吓到了。
在她一脸生无可恋时,梁启看得真切,其实听闻二哥还活着,他比谁都高兴,本想与楚翘说几句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轰天的炮竹声响从巷子口传来,炎帝指派了锦衣卫将梁时送了回来,随后不久,诸多赏赐也66续续抬入梁府。
仿佛一夜之间,萧条荒凉的梁家又昌盛了起来。
此前两年的荒芜,不过是虚梦一场,梁家依旧可以鼎力朝堂。
楚翘等人去了照壁迎接。
也不知道梁时是否知晓她这个冥配的存在,但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下,楚翘只能看着办了。
梁时穿着一身石青色杭绸直裰,配银花纹腰封,因着清瘦之故,更显得身段高大颀长,剑眉斜飞入鬓,面目威严冷峻,气势凌然,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架势。
梁时还是那个梁时,楚翘看着他被锦衣卫簇拥着大步而来,他眉目染愁,与两年前唯一不同的是,鬓角已然多了几根白,除此之外,他周身上下“生人勿进”的气度也愈明显了。
见他越来越近,楚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今天晚上如何度过已经是一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梁时你可算是回来了”梁温哽咽道。若不是因为梁时出事,她也不会遭受婆家的白眼,更不会被那般羞辱诋毁。
她虽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但曾经受过的委屈,不可能抛之脑后。
梁启带着梁云翼,梁云奇,还有梁云玥上前几步。
梁启道“二哥。”多数时候,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觉着梁时回来了就好。
三胞胎齐齐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喊了一声,“父亲”
梁时驻足,他点了点头,清俊的脸上没有死而复生的欢喜,更无回归梁家的释然,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梁老太太身上。
梁老太太由楚翘搀扶着,她抓着楚翘的一只手,问道“儿媳,这人是谁”她语气不甚好。
楚翘自己还处在慌乱之中,闻此言,她更是一脸怔然,忙解释了一句,“母亲,二爷他回来了,您的儿子回来了。”
梁老太太这时面色更加不好了,一巴掌拍在了楚翘细嫩的手背上,出清脆的响声,光是听着就觉得疼了,她道“休要浑说,我儿还在堂屋吃茶呢”她指的是梁时的牌位。
这事无法解释了,楚翘适时止了话,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但感觉到一道视线如刀剐一般的落在自己身上时,楚翘硬着头皮与梁时对视,不管他此刻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总之她眼下不能得罪了梁时才是真的。
楚翘礼貌性的羞涩了一下,“二爷。”她彼时都是直接喊他的名讳。
梁时的眉心一直蹙着,旁人看不出他究竟有什么情绪,身后的锦衣卫这时抱拳道“梁大人先歇着,我等先行回宫复命,皇上之意是让梁大人彻底康复再入宫面圣,梁大人这才刚回府,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梁时颔,虚手一请,又让老管事送了锦衣卫出了梁府。
想来梁时也察觉到了府上的异常,冷落的门庭,屈指可数的几个下人,还有梁家人的清朴穿着这一切都展露着梁家此前的状况。
梁时不用细问,也知道生了什么,这种事他自是会处理,但眼下眼下他突然不知往何处去。
他没有听清梁温,梁启,还有三个孩子都说了些什么,也不关心府上为何会冒出了一个陌生女子。他只是转身让他身后的女子上前了一步,之后对梁温道“这位是花姑娘,长姐帮我照拂一二,我先去书房,有事一会再说。”
梁时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既然回府了,却没有问及梁家这两年的状况,也没有表露要讨回公道的意思,仅留下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之后,他便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众人一阵呆滞。
花木暖也呆了,无形中透着尴尬。
要知道,梁时的归来,这对梁家所有人而言都是救赎他这般漠然疏离,就连梁老太太的异常,他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便这般转身而去了,似不再贪恋人世温情,又像洞察了世事,视一切视为无关紧要,可有可无。
花木暖是个身段婀娜,相貌清秀的年轻姑娘。既然梁时离开了,她也只好自己应对,便朝着梁老太太盈盈一福,“木暖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福泽万康,长命百岁。”
木暖
楚翘方才听到梁时称呼她为“花姑娘”,那么这女子就叫花木暖了。不像是中原女子的名讳。
又见她已梳了妇人髻,方才看着梁时的眼神格外的专注,一看就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否则以梁时不近人情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将一个女子往家中带。
楚翘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