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怎么回事!”“哎!是介福班的林三秀啊!”“她在这里做什么!”“好像还戴了孝……”
三秀穿着一身白麻衣,长披散,头上簪着白花,飘然站在这拥堵的最中心,丝毫不畏惧道路上的尘埃沾污了她的衣衫或者头。她的肩上背着一只褡裢,两眼直直地望着王府的门口,却既不向里走,也不请人通报,只是在那里,用睥睨一切的气势等待着。
不花特穆尔自门缝中窥望着这阵势,不由得擦了擦脸上紧张的汗珠,同时也擦去了脸上沾的血迹。
这不是示威,是在拼命。
“怕她什么!”他强英雄道,“她不过是个汉人,还是个女流,和我们王府作对,那就是以卵击石!”
“可是,小王爷,她可是都达鲁花赤老爷的义女啊,听说宰相也看过她的戏呐……”那护卫道。
“胡说!”
不花也不禁慌了。虽说他一贯胡作非为,勾结强梁,抢占民女,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和半座大都城的人面对面交锋,他之前也从未想过。
“只怕这么闹哄哄的,再闹下去,王爷也要过问了……”那护卫不禁多了一句嘴。
不花被他这话一激,立刻高声道:“开门!我还怕了她不成!”
吱——嘎——
王府大门应声而开。
三秀的脸上没有一分惊讶的成色。而小王爷已是涔涔汗出。
“不花特穆尔!”三秀厉声一喝。
不花为了增加气势,也瞪圆了眼睛。
“我死了的夫君,我不要了,”三秀咬牙切齿道,“赎金在这里,给我把瓶娘还回来!”
这句话,无疑在人群中引爆了一声惊雷。
对于不花特穆尔害死了陶家二公子的事,之前就有谣传。只是陶府尚未丧,众人还不敢确信。而现在三秀亲自说出了这个消息,其中又说到瓶娘被劫,众人先前对三秀引起拥堵的怨恨早已转为同情,对这个胡作非为的小王爷更增添了愤怒。
“还给他什么赎金!”“就是就是!”“杀了这个禽兽!”
不花特穆尔早料到会这样被骂,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脸皮当城墙使,一半身子躲在大门里,嬉皮笑脸道:“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怎么说瓶娘在我这里?你有证据吗?”
三秀还没回答,众人便已先沸腾了。骂娘声阵阵不绝。不花特穆尔慌张起来,本想命令关门,忽然看见三秀肩上的褡裢,便笑道:“当初我以一百两为红定,娶了你们班的瓶娘。你们这样毁约,那可不成。一来这红定要退我。二来还要五百两,弥补我受伤的心灵。唉,没了瓶娘,好寂寞啊……六百两,你拿得出吗。”
不花特穆尔早已听说介福班用新戏赚的钱退了陶家的红定,心料三秀断然拿不出这许多银钱。
没想到三秀却笑了。
“诸位请看!”她从褡裢里取出三大张宝钞,朗声向周围的众人道,“这是二百两银一张的宝钞,这里有三张,一共六百两,诸位都是证人。不花特穆尔,你还不快把人交出来!”
不花特穆尔的脸都白了。出于恼怒,他已经比往常的价码提高了一百两,不想介福班不仅拿得出来,还是当场从褡裢里掏出来的。这下刺激当真不小。他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林三秀后悔——后悔她曾来过这儿,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曾活在这世上为人!
这么想着,不花转怒为笑。他的肩膀又开始抽搐,起初是苦笑,后来变成嘲笑,最后又变成了癫狂的笑声。
“我有说我的定礼是银子吗?我有说我要的赔偿是银子吗?哈哈哈哈哈……笑话!”
在那癫狂的笑声中,他的脸已经完全扭曲了。
三秀意识到自己的失策,脸上掠过不祥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