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郡守府时已是黄昏,裴子烨还在瞪着连星茗,眼神凶得像能在后者身上扎两剑。
连星茗顿时一脸“怎么办他盯上我了”、“我好害怕”、“我想跪地求饶”的猫猫惊恐表情。裴子烨失笑白眼,又抬起手掌攥拳,大拇指在自己脖颈上虚虚划了一圈,凶巴巴警告性抹脖子。
连星茗立即演出“大惊失色”、“惶恐无助”、“我更害怕了”的震恐。某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三千年前的嬉笑怒骂,打打闹闹。
侧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手,食指骨节处抵住他的下颚,一点一点、用力将连星茗的脸庞掰了过来。
“……”
连星茗疑惑:“怎么了?”
傅寄秋瞳孔深邃晦涩,只是一瞬他就含上雅致淡泊的笑,静静弯起殷红的唇。
“为何今夜想和我一起睡?”
连星茗刚要说话,旁边传来裴子烨一声不屑嗤笑,不说人话地挤兑:“他想和你双修!”
“!!!”
连星茗这次是真的大惊失色,他都想捂住傅寄秋的耳朵。此等污言秽语,怎能说给师兄听——师兄潜心修炼一心问道,恐怕连双修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他转回头想去喷裴子烨,又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有两座大靠山的佛狸二皇子了,只得牙根痒痒道:“裴剑尊,慎言。”
裴子烨傲气十足:“呵。”
大堂外传来错杂的脚步声,想必是小辈们来了。裴子烨一秒正经,迎上前去。
连星茗对着他的背影更无言,转回头时,才发现傅寄秋一直在看着他。
傅寄秋的眼神清澈平和,不含一丝邪念,像阳春二月的溪流,干净到一眼就能看到底。
经由裴子烨语出惊人,连星茗是真怕师兄误以为他图谋不轨,更怕自己惹师兄不虞,忙竖起手掌发誓:“我没有,我不想!我见到阿檀就像看见失散多年的亲哥哥一样!”
傅寄秋身形微滞,“我见到子秋,亦如同见到失散多年的亲弟。”
连星茗松了口气,没误解就好。
傅寄秋偏眸观察他的神色,抿唇时像冷水瞬间淹没了头顶,浑身上下都冰冷彻骨。
“他没有,他不想。”耳侧攀附上蛊惑声音,心魔戏谑道:“但你想。”
“阿檀还能装的下去么?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你每日每夜都在肖想他,想他只对你笑,想他主动抱你,想亲吻他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你想,你想得都快要疯了。”
傅寄秋喉结上下滚动,往日只需静待片刻心魔就会自行消散,今日却迟迟未散。
叫他心尖灼痛。
……
……
“裴剑尊,现在还不确定障妖有没有带鬼玉,那咱们还是按照普通的除障方式来吧?”大弟子驼出两大箱泥巴,挖泥而归的一群小琴修和小剑修在后面伸头探脑,兴奋摩拳擦掌。
“除障为什么要去弄这么多泥巴?”
这原本是连星茗想问的问题,好在世子身先士卒问出了口,旋即收获了数道鄙视目光。
萧柳按下他,温和道:“我们需要把障妖从那名男子的身上逼出来。但逼出来之后它可能会逃跑,更有甚者会上在场其他人的身。所以得用泥土画圈施加阵法,这样它就逃不出那个圈了。”
世子懂了:“瓮中捉老鳖?”
萧柳笑着摇头:“大约是这个意思。”
大弟子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大汗,顶着一身泥土味上前,现在有了泥巴还不够,除障有四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以及五阴炽盛。
四苦又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得往泥巴里加这些东西才能画阵法,问题来了:他们不知道男子的执念是哪一苦。
他为难道:“现在该加点什么啊。”
断臂男人就躺在大厅正中间,昏死不醒,身上还时不时冒出点儿乌黑障气,一触即剑修们的剑光就迅速缩回他体内。裴子烨走近看了几眼,挑眉:“男的女的不就那么点儿事,肯定被棒打鸳鸯了。像爱别离,往泥巴里倒点金箔。”
“……像?”
大弟子窒息哀叫:“裴剑尊!除障怎可如此随意,加错了障妖可是会逃跑的!”
裴子烨冷笑:“叫什么叫,不然你以为。”
大弟子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索性另辟蹊径,视死如归道:“若障妖身携鬼玉碎片,那该男子与鬼玉之主的执念一定一样。您真的认为……那位仙尊的执念会是爱别离?”
“……”
裴子烨的笑骤然僵在唇边,张了张嘴巴,又无声抿住,眸光缓缓黯淡。
他原本抱臂,又僵硬地垂下手臂站着,像突然的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爱别离,相爱的人被迫分离。
在场所有人面色古怪了起来,爱别离这三个字,无论如何都和摇光仙尊扯不上关系,这位仙尊光听事迹就是个水泥封心的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