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艳阳高照,谢晏却恍若置身于冰窖,浑身冰冷。
可柳姒却还嫌不够,继续道:“当初不过是想瞧瞧传闻中的谢郎君有多高不可攀,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眼下便是再愚蠢的人也该明白她的意思。
谢晏茫然地看着她,脑子一片空白,“柳姒,你不能这么对我。”
像是嫌他无趣,柳姒皱眉想挣开他紧攥她的手,但没甩开分毫。
手上的力道重得仿佛要将她手腕折断。
谢晏一字一句重复。
“柳姒,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这些日子以来想过很多。
想过柳姒性格阴晴不定,反复无常;想过她狂妄狡诈,行事不计后果;也想过她左右人心,凉薄寡情。
他曾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就为弄明白她为何会囚禁他。
可上天却仿佛捉弄般,让他在这最后一天,在他终于直视自己内心的这一日,令他知道了他苦难背后的真相。
竟只是因为她的一时兴起么?
柳姒冷眼旁观他的无助,“谢竹君,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当初我不放你,你要逃;如今主动让你走,你却又是这番模样。”
她眼含讽刺,残忍地戳破真相,“更何况是你亲口告诉祁妈妈,你想离开这里;竹园的那场火,还有故意现于人前的脚铐,哪件不是你做的?谢晏,你不要告诉我这些你都忘了。”
屋中安静了片刻,接着她就看见,谢晏脸上的血色消失不见,变得苍白如纸。
这些日子一直伪装的假象也被无情地打破撕碎,抛洒成灰。
他想说些什么,却无力辩解,因为柳姒说得没错,竹园的那场大火,还有其他的事……都是他做的。
柳姒夜间腹痛那晚他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于是不动声色地将人引到竹园。
目的就是为了利用祁妈妈将他被困的消息传出去。可祁妈妈是个胆小的,不敢将主子的私事宣扬出去。
公主府的人都不可信,他只能再找时机。
于是谢晏选在了静仪做客时将竹园点燃,试图用火势来引起注意。
他也成功做到了。
“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不直接同五姐亮明身份?反正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能拿你怎样,到时候既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里,又可以报你被辱之仇。毕竟私囚朝廷命官是大罪,以你谢氏的权势,我的下场不会好过。”
说到这儿,柳姒顿了顿,“还是说谢大郎君更喜欢给别人看你脚戴镣铐的怪癖?”
听她讥讽,谢晏脸色更白了。
只因他从暗室出来后,柳姒便再未为他上上枷锁,那天现于众人眼前的脚铐,是他自己为自己戴上的。
只为了让众人知道怀淑公主府中有强捋官员,私自拘禁的行为。
此招凶险,胜算不明;但却是他囿于一室时最大的希望。
计划一开始,一切都那么得顺利,他冷静地看着火势蔓延,听着外头杂乱地扑火声,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种畅快来。
直到他在火光中看见了义无反顾冲进来的柳姒。
一个人真的能舍了性命去救另一个人吗?
她常常说她爱慕他,谢晏从未信过,可那日之后他不得不信,信了一直以来他视如敝履的谎言。
所以他才会在静仪质问他是谁时,选择沉默。
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一边明白柳姒对他的爱慕是假,另一边又在她充满爱意的双眼中沦陷。
理智令他克制,可情感却令他痛苦。
柳姒的话语还在继续,“谢晏,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也一直清楚的,我不爱你。”
谢晏觉得心口不住地疼,像破开了一个窟窿,刺骨的寒风哗哗往里灌,冷得他浑身僵硬。
过往的回忆与眼前的真相将他割裂,他听见自己轻轻地乞求着。
“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