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忽听轰隆爆炸声起?,接着?马匹受惊,将试图控制它的车夫掀下,发疯一般地冲出去。
丛绿与?云意皆被带得狠狠撞在?车壁上,几乎眼冒金星,完全无法做出反应。仿佛在?暴雨中的小船上,颠簸不已。
马匹仿佛冲出了人群,往深林中奔逃,云意看?到?了车帘外重重的树影,听到?了惊飞而起?的鸟鸣。有尖锐的树枝从?车帘刺进来,差点伤到?云意。
“姑娘!”丛绿惊叫着?扑过来将云意护住。云意盯着?残破车窗漏进来的天光,一时觉得凄然。前途未卜,她也许会得救,也许,会死。
这?瞬间,她想起?了芬芳如雪的白杏树和树下落满花瓣的摇椅,想起?了疼爱她甚至胜过亲生?儿女的伯父伯母,想起?了大哥的眉峰和姮儿的笑靥,想起?了与?哥哥眼中的潇潇竹影。
往事一幕一幕地滑过,最后,定格在?了大红喜帐内,他一面占有她,一面霸道地宣布:“记住,你是我澹台桢的女人,一生?一世,不得更改。”
双眸留下两行泪,他们的一生?一世,只有短短的半个月而已。
重重树木之中,极快地闪过一个苍青色的身影,脚尖不住地在?枝叶间腾挪转动,迅速地从?车顶越过,坐在?了马背上。
再次受惊的马人立而起?,长嘶不已。澹台桢勉力制住马匹,不住地安抚它。
“吁——吁——”
可怜的马儿终于没那么害怕了,打着?响鼻转了几圈,安静下来。澹台桢提着?的心?松了松,从?马上跃下。
“小意,是我,没事了。”
马车内,不见半点回音。澹台桢疑心?两主仆已然吓晕,忙忙掀起?车帘查看?。
然而,车帘内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迷途故人
“姑娘,你且坐坐,奴婢去采些草药来。”丛绿扶着云意在一块大石坐下,自己去找药。
云意看?着身上沾满草屑和泥点的衣裙,抬头摸一摸乱糟糟的头发,不禁苦笑一声?。这约莫是她?十七年来,最狼狈的时刻了。
手?脚上的外伤火辣辣的,提醒她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当时形势危急,她?咬咬牙,与?丛绿一起跳车。两人滚下山坡,咕噜噜地滚了好些时候才到底。幸好坡上是一层厚厚的草皮,要不然,她?们少不得要胳膊断腿的。
幸好,老天爷还是眷顾她?们的。只?不过,她?们相扶着站起来的时候,四周皆是密林荒草,完全迷失了方向。
反正两人都受了伤,丛绿便让云意原地休息。云意坐了一会儿,抬头望白云流淌,低头看?芳草萋萋,只?觉得凡人渺渺,如沧海一粟。如果此时有人要杀她?,她?大概只?会闭着眼睛受死。
远远地,忽然传来一点人声?,似乎有人在?说话。云意心中一慌,躲入一棵大树后头藏起来。
“公子,还好你随身带着司南针,要不然我们就困在?这儿出不去了。”
被称作公子的人并没有答话,似乎在?凝神做某件事。云意悄悄往外看?,只?见行过来的有四五人,皆披着暗色的斗篷,手?持竹杖,看?不清面容。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男子身姿清落,斗篷下露出顺滑的下巴和形状优美的唇。
云意莫名地觉得很熟悉,令人心悸地熟悉。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名男子。此时为何没有风,吹开那斗篷,让她?看?清楚他的脸呢?
周围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与?他说话,他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司南针,一语不发。云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这时,男子忽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那梦中熟悉的温润面容,就这样撞入云意的面容。
是与?哥哥!真的是与?哥哥!他怎么会出现在?温国?呢?跟着他的又是些什么人?
巨大的惊与?喜来带一阵眩晕,云意往后退了两步,恰恰落进一个坚实的胸膛,迅速被拥紧:“小意,我总算找到你了!”
云意的心由热转凉,跳得极快。虽然不知道与?哥哥在?做什么,但不能让澹台桢和与?哥哥对上!
她?颤抖的手?攀上澹台桢的脖颈,在?他怀里?虚弱地说:“我碰到了陌生人,不是是敌是友,只?好躲在?这里?。郡王,还好你来了,我害怕,我们快回去罢。”
澹台桢如今正处于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听到妻子收到了惊吓,他低声?安慰了几?句,便抱着她?匆匆走了。
兰容与?一行人听到动静,循声?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昂扬男子怀中抱着女子匆匆离去,女子一双柔白的手?搭在?男子肩上,如初开的玉兰。
“啧啧,我还以为靠近了北盛,民风会文雅些呢。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哼。”
“看?他们的衣着,是富贵人家出身,大约是两家父母反对,所以私下约会,生米做成?熟饭,哈哈。”
大家说得热闹,兰容与?眉目沉静,只?瞧了一眼便垂下,半点未入心:“从东面走十里?,便可?以出林子,再?行十里?,便是驿站了。”
“唉,总算要到了,我走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要不是听说这一段劫匪盛行,我们也?不必如此谨慎,绕路走那么远。”
“走罢,早到早休息。”
一行人止住话头,朝东走去。
丛绿采药回来的时候,大石上已经没了云意的身影,丛绿顿时心惊,四下查探,终于找到了挂在?朝南树枝上的一片薄纱。丛绿一眼就辨别出,这是云意身上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