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清笑了下。
謝照古又斟酌開口:「淮清,為父想同你說說雲閒的婚事。」
謝淮清斂了笑。
謝照古:「你和雲閒生母去得早,如今你們嫡母又不問庶務,為父和你這個同胞兄長操心操心女兒家的婚事,也是沒辦法。淮清,方才宮宴之上,你也聽到了,陛下同意禮部年後開啟選秀事宜……」
謝淮清臉色沉了沉。
有蘭微霜提前露了口風,便是謝照古不提讓謝雲閒參加選秀,謝淮清本也打算說服他。但是,他來說服,和他還未開口、做父親的謝照古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並不是一回事。
他說服謝照古安排謝雲閒參加選秀,為的是讓謝雲閒得以施展、有蘭微霜的聖旨做保。但謝照古讓謝雲閒參加選秀,就是真的只是參加選秀、入帝王后宮。
大概是看謝淮清沉了臉色,謝照古停頓了下,才接著說:「淮清,你先不要急,聽為父說完。」
「若是陛下還是從前那般動輒打殺、喜怒無常的脾性,為父自然不會有讓雲閒入宮的想法。但你回國都這些日子也瞧見了,陛下如今並非暴戾濫殺之人,甚有容人、明君之相。」
「雲閒已經這般年紀,錯過了議親最為合適之年,且雲閒性情有些……不馴,你應當看過她寫的那些詩文,詩文雖好,卻少了尋常娶妻要的恭順柔和。」
「雲閒作為謝家女,有為父這個丞相,有你這個定國公、大將軍的同胞兄長,緣君這個長兄如今也是在陛下器重的萬書閣辦差,你們的生母被追封了三品誥命夫人,嫡母出身是先帝太傅之女……雲閒入宮,位份絕不會低,皇后之位並非不可期望。且以陛下如今性情,能容得下雲閒這般張揚些的脾氣。」
「此次是陛下頭回選秀,這一批秀女在陛下眼中多少地位不同、意義特殊些。而雲閒若是此次不入宮,將來只怕再無機會,婚事也更加難,這宮外哪有配得上雲閒的人家?」
「淮清,你莫要置氣,冷靜想想。雲閒也是為父的女兒,還是唯一的女兒,謝家不缺榮耀權勢,難道為父還會坑害自己的女兒嗎?」
謝淮清冷笑了聲:「父親字字句句皆是為雲閒考量,字字句句不提雲閒若是入了後宮對謝家是何等價值。陛下如今脾氣是尚好,但父親就不怕突然某日陛下又變回去了?」
謝照古:「淮清……」
「陛下此前的脾性,連為官數十載、當朝丞相的父親你都戰戰兢兢怕丟了腦袋,便是雲閒入宮坐上了中宮之主的位置,在天下之主的陛下跟前,又算得上什麼?父親,丞相府若是養不起雲閒,我定國公府有她的院子。」
謝淮清說完,撩起馬車的帘子,也不叫車夫停車,徑直落到了地上,朝後面的定國公府的馬車走去。
謝照古扒著馬車門沿,看著他的背影嘆了聲氣。
謝淮清回到自己的馬車上,面上半真半假的慍怒才緩和下來。
如今年還沒過去,選秀之事尚早,謝淮清既是想給謝照古添點堵,也是不想答應得太快讓謝照古生疑、覺得他態度不似平常。
今夜是除夕,宮中其實有守歲的規矩,但蘭微霜困了就要睡覺,沒把這日子特殊對待,連祭禮都能躲懶,更別提什麼守歲。
不過宮人們顯然精氣神都不一樣,蘭微霜也不想妨礙他們過年,躺下之前便發作了一番,把原本應該在承恩殿裡值守、不能參加守歲活動的宮人們都趕了出去。
承恩殿內只剩下些微燭火,幔帳一落,蘭微霜躺在床上就不受那點燭光影響了。
辭舊迎,一夜安眠。
……
除夕宮宴之後,正月十五過完才開朝。
不過蘭微霜把早朝外包出去了,什麼時候開朝對他的影響都不大。
懶洋洋地賞了數日白雪紛飛後,蘭微霜在正月初十這日,接到了謝緣君的求見。
蘭微霜挑了下眉,沒想到謝緣君還有這麼主動往他跟前湊的時候。
「宣。」蘭微霜道。
九思通傳,宣了謝緣君面聖。
謝緣君進殿之前,調整了下自己的臉色——為了讓陛下高興,他務必要表現得很悲壯、來得並不那麼情願才行。
到了蘭微霜面前,謝緣君作揖道:「陛下,臣有要事稟報。」
蘭微霜:「嗯?」
謝緣君繼續說:「昨日初九,萬書閣年後開門……」
蘭微霜有點意外:「這麼早就開門了?」
謝緣君頓了頓,道:「萬書閣中有一卷典籍,臣年前未來得及看完,便想回萬書閣繼續看,正好有常客打望是否開門,便順勢開了。」
蘭微霜點了點頭——雖然不喜歡萬書閣的差事,但是萬書閣里的書對這些文人還是很有吸引力的,本來想淺淺「以私」回去看個書,結果被發現了,只能無奈開門。
謝緣君:「臣今日特意入宮,要稟報之事,就與這位常客有關。」
萬書閣里,有專門負責謄抄書籍的小吏。這位常客曾詢問過是否對外聘請能看會寫的書生來幹這份活,因為萬書閣屬於皇家,所以謝緣君當時讓人婉拒了對方想來抄書的打聽。
但那常客倒也不是一般人,被婉拒之後仍然日日前往萬書閣,還大膽地帶上了筆墨——萬書閣不聘外人抄書,但萬書閣里日漸多起來的其他前來看書的書生,說不定就需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