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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宣传（第1页）

气氛紧张起来。有的人眉宇间添上了慌急，有的神色严肃起来，有的脸上保持着云淡风轻，却在台下猛踢蒋来的小腿。从桌面上看去，最明显的变化是，所有人都坐正了。

蒋来把一切都收在眼底，在心里暗骂一句，这才把吃痛的腿缩回来，将身子坐正，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各位刚刚经历了一次来自我的宣传活动。大家的表现，实在经典。”

众人皆是一愣，蒋来没有难，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渐渐散去。

“老李头很重视科普，却没怎么研究过科普。从意识形态角度上说，科普本身就是一种宣传——借用各种媒体，拿由实验和实践检验过的先进的科学的理论取代人脑中由家庭和所在小社会灌输的原有的封建的落后的思想，拿实证的取代想象的，拿可证伪的取代自圆其说的，拿新事物去取代旧事物。”

“不打破旧事物的桎梏，新事物就没有展的余地。这是新与旧的对抗，与旧事物相伴的，是靠着旧思想旧关系获利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不会坐视自己的基本盘被动摇，就必然会起反攻，甚至这种反攻是不自觉的，非主动的，只是一拳打在墙壁上时自然而然地反震罢了。

也别把既得利益者想的那么难听，他们只是反动而已，但是反动，也只是反对永恒的运动，而追求片面的静止的哲学观念上的落后罢了。反动是个哲学上的命题，跟个人的好坏，良善，喜恶都没有关系。

因此，任何人都可能在涉及到自己利益时升起抗拒变化的心理，从而成为反动的一方。

心理科普为什么一直都只能在圈子里打转？辛辛苦苦查阅文献资料，甚至亲自动手做一遍实验，写文章拍视频最后点赞评论收藏的永远是圈子里的那几个熟面孔，老师个朋友圈，学生转，最多止步于学生家长的视线，连学生的同学都只会当成迫于导师淫威被迫营业。

是研究者和科普者不够专业吗？

答案一直没变过，是观众太不专业了。不是形容智力低下的愚笨，不是毫无长进可能的蠢货，是没有经受过科学训练的不专业。

民众不知晓的岂止是一个假说或一条规律，实际上民众即使接触到了也无法理解其中原理，更不知如何应用。更糟的是，半封建半知民地的人们对自己的不求甚解感到十分满意，他们已经在百多年来与德先生和赛先生达成了新的和解。

更不要说，那些将封建玄学当成自己的精神支柱，或是以现状牟利的人，会怎样变本加厉地去曲解和篡改心理学概念的含义，将它扭曲成自己希望和想要的样子，加入其中自诩虔诚信徒，传播着，诵祷着那虚假的经文，让这一切雪上加霜。

他们落后的思维图式让他们无法也不愿意加载太过专业的名词和逻辑，除非面对认知失调，他们过往的经历让他们自信如今的理解就是对的。就像因为in7太好用，导致即使in1o已出，有些程序已经更新到无法再兼容in7环境了，还是有人坚持着in7不肯升级。

要么把程序还原到in7的老版本，要么帮他们把系统升级到in1o的新版本，除此以外，一切的努力都是事倍功半。”

“副班，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闹脾气，任性妄为？”蒋来话音一转，扯到了林祎身上。

林祎在听，她能理解，但不太喜欢蒋来正在讲述的话题，只是出于尊重等蒋来讲完。

当被点名的时候，她茫然了一下。

“是。如果这是你在分配完任务后写的，我也不会觉得如此儿戏。”

“那你就不会反对了吗？”蒋来笑了。

“我。”林祎噎了一下，还是把后半句说完了：“会。”

“是啊，所以觉得我儿戏只是能更让你理直气壮地来反对我的理由，并不是你之所以要反对我的原因。当然也不是觉得这稿子离题。

真正驱使你反对我的心理，其实跟李老师她们一样吧。觉得离经叛道，觉得以下犯上，觉得得罪权威，最终碰在铁板上把鼻头撞瘪了。只要循规蹈矩地来，按照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做下去，虽然不那么好受，又好像受到了规则的保护，不会受到违背规则的惩罚。”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规则怪谈，比所有虚妄的幻想中的你知道它再恐怖也是虚假的规则怪谈还恐怖——这些规则已经把人驯服成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温顺宠物了，即使是另一些人先违反了规则。”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那你又能改变什么呢。”这就是林祎讨厌这个话题的原因，再怎样慷慨呈辞又如何，环境不会被改变，最终只能是人去适应社会。有人想去改变，她冷眼旁观，但求别带着自己一起去吃亏。

作为同学，我愿意耐着性子劝你一下，如果硬要癫还一定要带上自己，这就是逼着我来骂你了。

“所有人类社会中的规则之上还有一条底层规则——所有的规则都是人制定的。

这是最坏的规则，也是最好的规则。它让我们不得不遵循比我们早生的人的规矩，也让我们有了去改变规则的可能。

从一开始就想要对核心的规则做改变，当然是天方夜谭。可是外围的规则，已不是那样不可改变。”

“秦晓老师，支持我的提议，你就不担心绩点吗？”

“学校不能不让我毕业吧？我只要合格就好。”秦晓轻轻地捋了捋一缕丝，满脸无所谓，她本身排名就不靠前，不对任何名额的竞争者构成威胁，最担心的反而是蒋来真的和她的舍友闹起矛盾来，其他的一切好说。

“总也有在旧关系和旧事物中无法获利的人。小汪老师？”

“我说了，我不会食言。”汪婧歆翻了个白眼，她当然也不会喜欢冒险的事，也不喜与人争执，但是她更希望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心底也有借着蒋来的胡来偶尔疯一把的冲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下次她说话前会更过脑子的。

“即使与旧事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会有人走到新事物的一方来。”

我们从未孤军奋战，亦非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