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止啦,其余的我都卖掉喽。”
她吃了一惊:“别的人可都赶上了坏集市。”
他耸了耸肩:“最好的布总是卖得出。”
凯瑞丝的头脑里形成了一个主意:“这猩红色的卖多少钱?”
“每码只卖七先令,雇主。”
这可是坯布价格的七倍。“可谁能买得起呢?”
“主教买了许多红色的,菲莉帕夫人买了些蓝的和绿的,镇上酿酒师和面包师的几个女儿,一些四周村子里的老爷和太太……即使在艰难时期,还是有人称钱。这块银红色的穿在你身上漂亮极了。”他麻利地从那捆里打开一块,披到凯瑞丝的肩上。“神了。看看大家已经在怎么打量你了吧。”
她莞尔一笑。“我看出来你为什么卖掉这么多了。”她把那块布拿在手里。织得很紧密。她已经有了一件从她母亲传下来的猩红色的意大利货了。那是她最喜欢的裙袍。“你们用什么染料染成这种红色的?”
“萱草,和大家一样的。”
“可是怎么会这么鲜亮呢?”
“这没什么秘密。他们用明矾。可以使色彩亮丽还能溶进布里,所以不会褪色。一件这种颜色的斗篷,穿在你身上,会妙不可言
的,永远都让你高兴。”
“明矾,”她重复了一句,“英国染匠为什么不用呢?”
“那东西很贵,是从土耳其进口的。这种奢侈品仅供特殊的女性使用。”
“蓝色的呢?”
“像你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绿的,但她没有纠正他。“这颜色可够深的。”
“英国染匠用菘蓝,可我们从孟加拉进口靛青。摩尔商人把那染料从印度带到埃及,然后我们的意大利商人在亚历山大港买下。”他满脸笑容,“想想一路行程有多远吧——为你出众的美貌锦上添花。”
“是啊,”凯瑞丝说,“好好想想这件事吧。”
染匠彼得在河边的作坊是和埃德蒙的住所一样大的房子,不过是用石头造的,而且没装内壁和地板——只是个外壳。两口大铁锅架在大火上。每口锅旁都有一个升降架,就像梅尔辛用在建筑工程的那种。在这里的是用来抬起大袋的羊毛或绒布,再降到染缸里面。地面上总是湿漉漉的,空气中是浓浓的小蒸汽。学徒们却赤着脚干活,因为屋里的热气,都只穿内衣,他们个个汗流满面,头发上水淋淋的。有一股辣味直冲凯瑞丝的喉咙。
她把她没卖出的布给彼得看。“我想要意大利绒布那种亮丽的猩红色,”她说,“那种最好卖。”
彼得是个忧郁的人,总是一副受伤害的样子,你对他说什么都没用。这时他闷闷不乐地点点头,仿佛承认了
一次合理的批评。“我们就用黄草再染一次。”
“再用些明矾,固定颜色并且再亮丽些。”
“我们不用明矾。从来也没有。我不知道谁用过。”
凯瑞丝在心里骂了一声。她没想到要考察这件事。她原以为一个染匠会对染色的一切都知道。“你不能试一试吗?”
“我没有那东西。”
凯瑞丝叹了口气。彼得似乎是那种把什么都看作不可能的匠人,除非他们以前干过。“要是我能给你弄来一些呢?”
“从哪儿弄?”
“我想,从温彻斯特或者伦敦,也许从麦尔考姆吧。”那是最近的一个大港。全欧洲的船都要到麦尔考姆。
“就算我有,我也不知道怎么用。”
“你不能弄明白吗?”
“找谁呢?”
“就让我试着找找看吧。”
他悲观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想跟他争论:他是镇上唯一可以做大量印染的染匠。
“到时候就有办法了,”她用安慰的口气说,“现在我不再占用你的时间讨论这事了。我要先去看看我能不能找到些明矾。”
她离开了他那儿。镇上谁可以知道明矾的信息呢?她如今后悔没有多问劳若·菲奥伦蒂诺一些问题。修士们会了解些这类事情的,可是他们不再准许与妇女说话了。她决定去见“智者”玛蒂。玛蒂一直都在掺和莫名其妙的混合物——说不定其中就有明矾。更重要的,她若是不知道,就会承认自己无知
,不像修士或药剂师,会假造一些东西以免被人认为愚蠢。
玛蒂的头一句话是:“你父亲怎么样?”
“看来他从这次羊毛集市的失败中受到了震动。”凯瑞丝说。这是玛蒂的特点,总要了解一下她在关心什么。“他变得爱忘事了。仿佛变老了。”
“关心一下他吧,”玛蒂说,“他可是个好人。”
“我知道。”凯瑞丝不晓得玛蒂要干什么。
“彼得拉妮拉是头以自我为中心的母牛。”
“我也知道。”
玛蒂在用一只杵研着钵里的什么东西。她把钵推给凯瑞丝。
“要是你帮我研这个,我就给你倒一杯酒。”
“谢谢你。”凯瑞丝开始研起来。